李元景看过不少古装剧。
在他想来，早朝应该无比精彩才对。
明争暗斗、你来我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可是，当他真正身处其中，才发现竟然如此乏味无聊。
先是各部大臣轮番述职，接着是有问题的汇报问题、有建言的提出建言，随后又是商讨接下来的政务工作。
总之是循规蹈矩、波澜不惊，听得李元景昏昏欲睡……
此刻，李世民刚刚与群臣讨论完下一任陇右道叠州刺史的人选。
“众位爱卿！还有何事要议？”
李世民朗声问道，同时朝着房玄龄递了个眼色。
房玄龄当即会意，踏前一步，施礼说道：“启奏陛下！春蒐当日，赵王救驾有功，理应封赏！”
李世民轻轻点头，目光扫向李元景，却险些被气昏过去！
这不争气的小混蛋！
竟敢在朝堂上打瞌睡！
“赵王？”李世民沉声唤道。
李元景正在半睡半醒间挣扎徘徊，全然未觉有人在喊自己。
李孝恭见状，连忙轻轻扯了扯李元景的衣摆。
“嗯？可以走了吗？”李元景迷迷糊糊的回过神来，下意识的问道。
“走？你想去哪啊？”李世民脸色愈发阴沉，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李元景简直是把皇室的脸给丢光了！
李元景终于彻底惊醒过来，一时间却哑口无言。
该死的！
昨晚睡得挺早啊？
怎么还不小心睡着了？
“陛下！赵王年幼，昨夜又观卜星象，想必是没休息好。情有可原！其罪可恕！”房玄龄再度开口，试图为李元景解围，他倒是还没忘了李元景忽悠王珪的戏言。
“啊？对对对！”李元景先是一愣，旋即连忙附和，“臣弟昨晚没睡好啊！”
他的脸皮一向不薄，只要给根竿，保准能顺着往上爬。
“是吗？应该是你那赵王府的床榻不如宫中的舒服吧？不如搬回武德殿来？”李世民冷笑说道。
“不必了不必了！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咱们还是说正事吧？”李元景硬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摆手。
李世民轻哼一声，重新问道：“众位爱卿都说说吧！赵王护驾有功，该如何封赏？”
群臣闻言，皆是相互对视，却没人接过话茬。
李世民已经摆明了态度，就是在为李元景称功。
可是，大部分的朝臣其实并不希望看到李元景再获赏赐。
大殿之中，也就只有房玄龄、杜如晦、李孝恭等少数几人，真的在暗自思索着该如何提议。
另一边，长孙无忌稍加沉吟，悄悄朝着身边的王珪使了个眼色。
王珪见状，当即缓步走出人群，施礼说道：“启禀陛下，春蒐当日，真正护驾的，是左骁骑卫和右监门卫，而并非赵王！”
微微顿了顿，他又说道：“赵王无非是传达消息而已，何足道哉？其身为皇族，亦是臣子，此举实属本份，何功之有？”
此话一出，先前对李元景不满的那些大臣们，立刻纷纷附和。
李世民冷眼看向王珪，脸色再次阴沉下来。
自从他继位以来，处处受制。
究其原因，正是由于王珪这一群来自世家门阀的大臣把持住了朝堂！
李世民怒而起身，正要开口，李元景却笑呵呵的走上前。
他目光扫过王珪、长孙无忌等人，一句接一句说道：
“没有错！”
“陛下乃圣君明主，自当赏罚分明！”
“有功必赏，则为善者日进！”
“有过必罚，则为恶者日止！”
“春蒐那日，小王所做之事，确实谈不上什么功劳，自然无需赏赐。”
“不过！”李元景声音陡然一沉，双目直视长孙无忌，“齐国公？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向陛下坦白的吗？”
长孙无忌脸色微变，故作淡定道：“坦白什么？赵王莫不是想要血口喷人？”
“齐国公这是敢做不敢当吗？春蒐那天，你府上的几十名护卫部曲为何出现在谷安原？还都是穿着一身反贼的打扮？”李元景森然一笑。
长孙无忌慌张的望向李世民，有心想要解释，可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解释？
难道说那些护卫其实是去刺杀赵王的？
如果真当着满朝文武这么说，那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人能保下他命！
谋害皇室，罪同谋叛！
如果是二十年后的长孙无忌，面对这种情况一定可以从容应对。
但是，他现在毕竟还年轻，前些年又跟着李世民四方征战。
严格说来，他真正走进朝堂，也不过就是这几年的事而已。
所以，此刻的长孙无忌，还远远达不到后世所传闻的足智多谋。
另一边，李世民双目微眯。
他太了解长孙无忌了。
看长孙无忌的神色，似乎李元景并未说谎！
一念及此，李世民沉声问道：“辅机？可有此事？”
还不等长孙无忌辩解，李元景已经抢先开口。
“启禀陛下！当日左武卫的赵将军也在场，齐国公府上家仆，正是被左武卫所剿灭！”
“陛下！老臣也在，亲眼目睹！”裴寂拱手附和。
房玄龄和杜如晦对视一眼，齐步上前。
“陛下！犬子当时也在，承蒙赵王相救。”房玄龄说道。
“老臣之子杜荷、杜构，亦是如此。”杜如晦拱了拱手。
他们两人，虽然与长孙无忌同为李世民的心腹，但其实早有嫌隙，并非表面上那般和睦。
长孙无忌见势不妙，连忙给王珪使眼色。
王珪稍加迟疑，说道：“陛下，齐国公忠心耿耿，此间只怕是有什么误会！”
“哦？是吗？”李世民眼中闪过愤怒之色。
自古以来，帝王皆称孤道寡，哪一个会是善茬？
更何况，李世民还是一个敢于弑兄、囚父、杀弟、屠侄的狠人！
别看李世民平日里表现的像个明君圣主，但其实他的骨子里充满了暴戾，只是隐藏的极好罢了。
前段时间，他手下的密探来报，长孙无忌暗中与世家交往密切。
对此，李世民早已心生不满。
现在王珪站出来给长孙无忌求情，无异于火上浇油，让李世民心中暗生杀机！
当然，这抹杀机也只是一闪而逝。
杀？
肯定杀不得！
长孙无忌毕竟追随他多年，又是皇后的兄长。
如果随随便便就杀了，影响实在不好。
不过，死罪可免，但却逃不掉被贬官削爵。
李世民决定，借着此事来敲打一下这位内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