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XX网的记者,想采访一下,这场车祸是怎么样发生的,你又是怎么看的?为什么你一直站在这边观看却没有选择上前帮忙?”
旁边不远处一位大妈看到有记者,立即凑上前,“记者同志,这个也没法上去帮忙,我目睹了整个事件,双方都有过错,但双方都不肯退步,该劝的我们都劝了,只能等交警过来。”
记者:“……”他刚刚设想地最好最不容易引起左沐曦注意的出场方式,就这样被这位大妈给破坏殆尽。这位大妈丝毫没注意到记者此时心中的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拉着记者巴拉巴拉地跟记者讲事情的经过。记者努力屏蔽大妈在旁的叨扰,也不再打算通过这个小车祸切入了,直接切入正题,“听说你前一段时间因为受刺激在医院昏迷不醒,请问这个和MR总裁有关系吗?你们之间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
左沐曦却恍若未闻,目光一直盯着那个车祸。记者在旁追问个不停,“你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可以说一下当时你是受了什么样的刺激吗?”
“你今天出现在MR附近,是来找秦墨扬吗?为什么最近你们都没一起出现过,你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方便讲一下吗?”
……在记者不停追问的同时,交警也过来了。对现场拍了照片,又询问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知道被撞的妇女并没有什么大碍后,就挨个训斥了一顿,很快就处理好了,让他们把车挪到不影响交通的地方。车主担心之后的保费,并不想走保险,就和被撞的中年妇女到一旁协商具体赔偿事宜。人群很快散去,交通也在交警的指挥下慢慢恢复了正常。只有左沐曦始终站在原地,脸上的神情有些茫然。看了看四周,似终于想起了正事,又向MR走去。那个记者紧追不舍,他知道一旦左沐曦到了MR的范围,他任何机会都不会有,因此着急想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不由得,他就去拉住左沐曦的胳膊不让她走。此时左沐曦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在记者拉住她的一瞬间,她下意识甩手挣脱,却忘了手里还拿着手机。她手中的手机直接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个抛物线,然后“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就宛若当年——当年?脑子中闪过这个词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子中轰然炸开——这段时间她一直竭力逃避的、忘记的那些画面全都刺耳地响在她耳旁。“沐曦,你慢点,你等等我,沐曦,你先听我说——”“沐曦——”紧接着是“砰”的一声。“沐曦,你……和孩子……没事吧……”“没事……就好,没事……我就放心了。”
“姐,我现在只剩你一个亲人了——”……左沐曦想去捡地上摔落的手机,可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做得无比缓慢而又艰难。手也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是发颤的。这段时间靠竭力逃避获得的平静,倏忽间,全部消失不见了。看到左沐曦这个样子,记者一时间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边。“我不是故意把你手机给撞掉的,对不起啊。”
本来一个好好的采访,现在突然觉得也没什么意思。虽然觉得左沐曦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但却也不好再去采访,讪讪站了一会儿后,就匆匆离开了。左沐曦终于把手机捡了起来。屏幕上是几道长长的裂痕,手机背部的玻璃也好几条裂纹,任凭怎么修复都不可能再完好如初。许久都不曾响起的婴儿啼哭声,不断提醒着她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左沐曦,这就是你不顾一切想要的那个男人吗?你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为他这样不顾一切?”
“我陪你回去,我陪你回去把所有的一切都问清楚,问清楚再决定要不要签。”
……她看着摔裂的手机,在地上久久蹲着,一动不动。等再次重新站起来,看着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得到MR大厦,她却转身,直接朝着反方向走去。这些年,沐风,还有她身边的很多朋友,都恨着怨着墨扬。墨扬这边,同样也怨恨着她。作为其中的当事人,不止一个人问过她同样的问题,问她怨吗、恨吗?虽然每次她都会忍不住为墨扬开脱,把所有的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可她却也知道,她切切实实也是怨过、恨过墨扬的。可再怨、再恨,又能怎样呢?她的家,因为她,已经家破人亡。更何况,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是她自己。她根本怨不得,也恨不得,包括墨扬那张不给她任何解释机会的离婚协议!这些年,无数次,她反复思考过同样一个问题:如果当年,婶婶没把她推开,被撞的那个人是她,该有多好!少了她这样一个人,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获得本该属于他们的幸福?亦有无数次,她忍不住站在婶婶被撞的那条道路上,避着眼睛,希望哪辆车能大发善心,用同样的方式撞上她。她无比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却不敢真的做些什么,毕竟她的命是婶婶拼命换来的。但如果不是她主动,而是被动地结束这一切,日后若婶婶知道了,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怪她?她早已经想好了,如果真有这样的好心人,她不要任何赔偿,甚至还会把自己名下的钱都转给车主,就当是给车主的压惊费吧。她试了很多次,却都没有车去主动撞她,就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躲避都来不及。可如果她真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为什么当时婶婶追她的时候,那些车不像这样躲着她走,为什么那时候他们不把她当洪水猛兽?她这一计划并没有执行多久,就被沐风发现了,着实把沐风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