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把边第一家按摩房。 粉红色的灯光从窗户透出来,带着无限诱惑。 窗户就是门,在窗户外面用三角铁焊的台阶,上面铺着红色的地毯,从窗户进去,里面还是三角铁焊的台阶,走下来就是屋里了。 屋里是和我家屋子一样大的房间,两边靠墙各自摆着一个三人沙发,一男一女坐在靠西面的沙发上,女的三十多岁,面容姣好,很纤细,站起来个子很高,有一米七往上。 “过来了。”
女的热情的招呼。 “这不咱家邻居吗。”
男的看到李哥笑道。 男的我也见过,就是没说过话。 “刚喝完酒,过来按按摩。”
李哥说。 “先坐。”
男的说,说完掏出烟来给我们仨一人一支。 我和李哥我们仨坐下。 说实话第一次到这种场合来,心里有点兴奋,同时还有点丢人的感觉,好像被人抓了现行一样。 “先等一会儿,刚才来了三个客人正在里面按呢,也快完事了,也就十分钟。”
女的说。 “没事,等一会儿行。”
李哥道。 男的看了我一眼,对我说:“咱俩见过,你就是一楼的吧?”
我说:“是,一楼的。”
“我家邻居,我们两家隔道墙。”
李哥说。 “你媳妇是不是怀孕了?”
女的问。 我一惊,心想完了,她认识林燕,这要是告诉林燕我来按摩来了不得坏菜。 “你认识我媳妇?”
我问。 女的笑了,说:“认识,你媳妇人挺好,我俩唠过嗑儿。”
完了完了,真后悔头脑一热来按摩,她这是真和林燕认识呀。 这一惊一吓的,酒劲都没了。 我心虚地说:“是吗。”
女的笑了,看出我的紧张,慢声说:“没事,不告诉你媳妇呀,不用害怕。”
我说:“没害怕。”
说不害怕是假的,心蹦蹦的跳。现在想走也不好意思走,硬着头皮等着吧。 我看李哥啥事没有,在和男的聊天。江润平也是很自然,我是不行,有点心虚。跟自己说没啥事,就是个按摩怕啥,也不是来找小姐了,不干啥事,按完摩就走,啥事没有。 心是这样说,但还是感到做贼心虚。 这点酒喝的,哎—— 也就是十多分钟,从里面房间走出三个男的,看了李哥我们三个一眼之后从窗户出去了。紧接着从里面走出三个打扮入时还有点暴漏的女的来。 小姐是见过,但是没找过。 看到三个女的不自然地想起了姚丽颖,不知道她还在没在歌厅干。 女的说:“正好来了三个大哥,都是做按摩的,进去吧。”
男的也说:“今天好,都是三个三个的来,我家正好就三个小姐,来多了还不够呢,你们进去吧。”
我和李哥、江润平站起来。李哥先选了一个微胖的女孩儿进去了,然后江润平直接选了一个岁数较小的女的进去,我不用选了,剩下最后一个个子比较高的女的。我刚要随着李哥他们进去,高个女的说:“咱们不进那屋,进这屋。”
我和她进了另外一个小屋。 屋子不大,里面有两张小床,灯光也是粉色的。 我坐在靠里边的床上。 “按摩呀?”
女的问。 “嗯,按摩。”
我说。 “躺下吧。”
女的说。 我躺了下来。小窗很窄,不到一米,枕头也矮,脑袋枕上去不舒服。女的看出我不舒服,把另外那张床的枕头拿过来给我,两个枕头垫在一起才够高。 女的开始从头部按摩,手法还行,但是没有几年前在玫瑰酒店工作时,在浴池按摩那回那个女的按的好。心想人家也不是专业按摩的,凑合着吧。 按了一会儿女的问:“不常来按摩吧?”
我说:“不常来。”
“喝酒了吧?”
女的问。 “嗯,喝酒了。”
我回道。 这时心情不那么紧张了,女的手法虽然不是很好,但场合不一样,也开始放松下来。心想自己就是来按摩,也不做别的,和那次在浴池里按摩一样,有啥好怕的?这样一想好多了,心情一旦不紧张就开始恢复了正常。 听女的说话口音有点像我们北票口音。 我问:“你北票的吧?”
“你听出来了?”
她问,然后说:“对,我北票的。”
“你北票哪的?”
我问。 她没直接回答,反过来问我:“你也是北票的吧?”
我说:“是,咱俩老乡。”
“这么巧,碰着老乡了。”
她有点高兴的说。 “是巧。”
我说:“我黑城子的。”
“你黑城子的呀,我三宝的。”
她说。 这是不折不扣的老乡,她家离李艳华家不远。三宝属于矿务局管,她应该是矿务局的下岗工人。 “是不是在矿务局上班了?”
我问她。 “是,在水站了。”
她说:“现在咱们北票矿务局都快黄了,我头两年就下岗了。”
我说:“矿务局黄不了,共产党单位,到啥时候都不能黄。听说你们三宝煤矿下岗挺多人?”
她说:“差不多都下岗了,地底下没媒了,矿都停了,没下岗的安排到热电厂上班,效益也不好,开不出工资,还不如停薪留职出来干点啥呢,干点啥还能挣点儿,要不然都得饿死。”
“饿倒饿不死,现在干点啥都能挣钱,要是人懒就没法了,不懒都能挣到钱。”
我说。 “那倒是。”
她说:“咱们北票人你还不知道,大钱挣不来,小钱不愿挣,天天净想天上掉馅饼的事,哪来的那好事呀。”
我笑笑。借着灯光看到她三十岁上下,一头短发,也算是眉清目秀,但个子高,很丰满,是北票女人的样。 她接着说:“咱们北票以前矿山好的时候还行,月月开资,到过年过节的时候啥东西都发,比省城人过的都好。”
说着叹了口气,继续道:“现在是完了,以前瞧不起人家农村人,说人家种地、土里刨食没出息,现在只要是吃商品粮的工业户都没人家农业户好,人家咋说还有点地种呢,像我们,下岗了啥也不是,单位不给开资,又没地,吃啥喝啥?”
她说的是事实。 回家母亲也说我家后边矿山现在快黄了,地底下没媒,挺多下井的工人都下岗了。我有不少同学都是矿山子弟,上学的时候他们比我们农村户口的孩子优越,现在开始羡慕我们农村户口的了。 “你爱人干啥的?”
我问。 “离了,蹲大狱呢。”
她说。 我一愣,问:“咋还蹲大狱呢?”
“估计你也知道,你们黑城子不是有个和尚沟吗,那也是北票矿务局的煤矿,这两年也是地底下没媒,快黄了。我家的那个本来就不老实,上班的时候还行,有矿上管着老实点。他是干器材的,下岗下的比我还早,下岗了在家也不找活干,等别人家男的都知道找点活干挣点钱,他是啥活不干,就跟着三宝那些人混,三宝你应该知道,流氓多,小偷多,北票小偷大部分都是三宝的。”
“我家的倒不是小偷,是大偷,和一伙人专门偷矿山的铁和铜,有时候还偷电机。抓着过两回儿,罚点钱完事了,我跟他说出去找点活干,正经八本的挣点钱,再不出去打打工也行,家里一个孩子我在家就能照顾。人家不听,就觉着偷那玩意儿好,来钱快。也不知道咋认识和尚沟的一些人,他们那道号儿的都有联系,啥人找啥人。”
“你是黑城子的应该知道,就是前年的事,刚进腊月,他们五个人上和尚沟矿山偷成品电缆,还把人家看大门的绑起来了,你说你把人家绑了走的时候倒是给松开呀,也没给人家松开,大冬天的,门房子里头生着炉子,看大门的被绑着,屋里门关的还严,烧煤的炉子没人管不得煤气中毒呀,嗨,也该着,看大门的熏死了,他们五个都抓起来了,现在蹲大狱呢。”
她说的这件事母亲跟我说过,我倒没怎么在意,毕竟跟自己没关系,没想到今天碰到当事人家属了。 “判不少年吧?”
我问。 “最少的十年。”
她说:“我这辈子跟他过够够的,一天好日子没过过,判了好,正好我俩离了。”
我问:“那孩子呢?”
她说:“归我,一个丫头,你知道咱们北票啥样,重男轻女,都喜欢小子,我要是生个小子他也能好点,就因为生的丫头,一直不咋待见我,一天天的不是打就是骂,那两年的日子过的都没法说。我这一离婚人家根本不要孩子,要是小子早抢着要了。现在孩子刚上一年级,在我妈家呢,我妈我爸帮我看孩子,我出来打工挣点钱。”
“你这也挺不容易的。”
我说。 她笑了一下,说:“现在谁容易呀?谁都不容易,钱多难挣,哪哪都是下岗的,我看这省城比咱们北票下岗的都多,下岗了咋整,现在不都讲究下海吗,我这也是下海了。”
我问:“你这一天能挣多少钱?”
“不一定,好的时候能挣三百,不好的时候一分挣不着,平均下来一百五、六吧。”
她说。 “那么少?不能吧。”
我有点不相信她说的。 “也就这么多。”
她说:“按一个四十,老板二十我们二十,一个钟四十分钟,就算一个小时一个呗,一天使劲儿按能按几个?”
然后说:“要是做保健能多挣点,一个保健起价八十。”
“什么是保健?”
我问。 她笑了,大大方方的说:“就是肾疗,专攻你们男的命根子的,但不是大活,要是手法好对穴位掌握准的经常按按还是有疗效的。”
“真有疗效?”
我问。 “真有,咱们北票有个老中医手法好,还会针灸,挺多人都去找他做保健,还都是当官有钱的。”
她说。 “咱们北票还有这能人呢。”
我道。 她说:“有,北票啥人都出你不知道?”
说完笑了。 很快四十分钟到了,按摩倒没怎么按摩,和她聊了不少天,走的时候她把我的电话号码留下,说是有时间找我喝酒。 北票人都能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