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天兰军结婚。 今天大姐家杀猪,大姐打发兰军过来接我。 好几年没来大姐家,大姐家变化很大。 大门砌了大门楼,大门楼外面靠西边盖了两个车库。正房都全部沾了瓷砖,修了缓步台,还修了台阶。西厢房全都建了起来,一排六间,从北边往南依次是装粮食的闲屋、装草的料房、牲口棚、农具棚、外跨鸡舍和猪圈。 院里停着一台三轮车,一台农用四轮子,两台摩托车。现在和五年前根本不一样,那时候院子里停的是毛驴车。 看到大姐家发生的变化感觉自己出去打工好像错了。 院子里有六、七个人,都是过来帮忙的。我都认识,以前在家的时候总到大姐家来,和他们营子里的人大部分熟悉。 互相打了招呼然后开始上台阶准备进屋。 首先进了外屋地,外屋地热气腾腾的,一东一西两口大锅冒着热气,一口大锅里炖着杀猪菜菜,一口锅里煮着刚灌完的新鲜猪肠子。老家杀猪灌的猪肠子不像省城的血肠,我们这里灌的是猪血和荞面混合在一起的面肠,吃起来筋道,有味道,我很爱吃。也许是从小吃家里边杀猪时灌的猪肠子吃习惯了,所以吃不惯省城的血肠。 那股过年杀猪的味道飘在整个外屋地里,很浓很香,想马上吃一口那才过瘾。 大姐扎着围裙在忙活着,还有四个家庭妇女在帮忙,也都扎着围裙,忙里忙外。 看到我,大姐有点埋怨道:“你说你,回来了也不知道过来,还得派人去接你。”
我笑,不吱声。 旁边大姐的小叔子媳妇——大姐亲妯娌说:“人家不是娘舅妈,不去请人家能来——” 大姐的小叔子媳妇我叫二嫂。 我对二嫂子说:“二嫂子就你厉害,我这不是来了吗,不耽误吃猪肉就行呗。”
“不耽误。”
二嫂子笑着说:“不但吃猪肉,后天还得喝喜酒呢,到时候你可得好好喝喝,就指着你这娘舅出彩呢。”
我说:“没问题,我大外甥结婚当老舅的必须喝酒,保证把新亲陪好、老亲喝倒。”
大伙就笑,我进了里屋。 里屋不少人,有在炕上坐着的,也有在地下坐着板凳的,大姐夫在招呼着。 看我进来,大姐夫说:“过来了,回来好几天了吧。”
我说:“是,好几天了。”
大姐夫说:“回来就过来呗,还得去请你。”
我说:“在家陪陪老妈。”
屋里的人我都认识,有大姐夫的母亲,大姐夫的弟弟,还有大姐夫的几个叔伯大哥。 和大家一一打过招呼之后我来到大姐夫母亲跟前,跟老太太说:“大娘,你身体挺好的?”
大姐夫母亲说:“嗯,挺好的。”
大娘看着我,上下打量着说:“你说你出去这几年,别的没看出变,就是胖了。”
我说:“是有点胖,以后少吃点。”
大娘说:“你还是有那口头福,等那没口头福的咋吃也吃不胖。”
我说:“嗯,大娘,看你挺好的,一点都不见老。”
大娘说:“还不老呢,都七十了,还不老?土都没脖颈了。”
我说:“哪能呢,看您老这体格九十九都没事,这才喝孙子喜酒,咋说也得把重孙子喜酒喝完了才算完成任务。”
大娘就笑,说:“好,借你吉言我再多活几年,等着喝重孙子喜酒。”
我说:“对,得喝,这社会多好,好时候,你们老年人不像过去了,现在都长寿,百岁老人。”
大娘说:“不用活一百岁,再活个十来年就行。”
我说:“那哪行,活个十来年咱们不亏了,像你这么大岁数啥也不管,啥也不问,也不操那闲心,就是该吃吃,该喝喝,好好看看这新社会,多活几年享受享受。”
大娘就乐,看样很开心,搁谁谁都开心,自己大孙子结婚当奶奶的能不开心吗。 大姐夫母亲是个十分厚道的老太太,十分爱干净,有一手好女工活。小时候到大姐来玩,总看着大娘做手工,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过来跟着学,大娘做的布鞋和对襟儿夹袄在附近村子出名。现在岁数大了,也干不了了。但精神头挺好,七十岁的人耳不聋眼不花,一头白发。 又和大娘唠了一会儿,大姐夫弟弟过来了。 大姐夫弟弟问:“啥时候回来的,国华?”
我说:“头两天回来的。”
大姐夫弟弟问:“现在怎么样?还干厨师呢?”
我说:“是,还干厨师。”
大姐夫弟弟说:“我家那小子也不上学了,准备过完年出去打工,想学厨师。”
我说:“咋还不上学了,要是能上学就上学,还是多念点书好。”
大姐夫弟弟说:”我也是省思让他继续念书,可那小子说啥也不念了,这不在家都呆半年了,就想着出去打工。出去不是没人管了,自由嘛。”
说完就笑了。 我说:“二哥,准是在家你没事总熊孩子,孩子才不愿意在家。”
大姐夫弟弟说:“在家我也不总说他,那就是不想在家,在家干山上活多累,不愿意干,想出去。”
我说:“二哥,你这个当爹的可得跟孩子说好,实在是不愿意念书出去打工也行,但到时候可别嫌乎打工累,反过来说你这当爹的不让他念书,落埋怨。”
大姐夫弟弟说:“是,到时候我再和他说说,要是他实在不想在家那就让他出去打工,到时候让他找你去,你是他舅舅,跟着你我也放心。”
我说:“没事二哥,到时候你让他去找我,我带着他。”
和大姐夫弟弟正聊着,外面又有人进院,从窗户往外看是二姐夫和五姐夫来了。 大姐夫和二姐夫是亲表兄弟,俩人从小就好。二姐夫来到大姐夫他们营子就是回到姥姥家。 二姐夫进屋,大姐夫弟弟说:“咋才来,杀猪时候不到,是不是就来吃现成的。”
二姐夫说:“二哥你算是说对了,有你这当哥的在,当弟弟的就得吃现成的。”
二姐夫和屋里人打了招呼,然后来到我跟前儿说:“听说你都回来好几天了,咋今天才过来。”
我说:“今天来也不晚,和你一样也是来吃现成的。”
二姐夫说:“不知道你回来这么早,要是知道这几天你在家我和你二姐早就去了。”
我说:“哪能让你们看我去,我得看你们来。”
二姐夫说:“那行,今天晚上上我家住去,咱哥俩好好喝点。”
我说:“不和你喝,上你家住去行,到时候和我二姐唠会儿磕。”
二姐夫说:“不喝酒能行吗?咱哥俩咋说也得少喝点,让你二姐给整两个好菜。”
我说:“好菜也不和你喝,咱哥俩还是攒着点酒量等着陪客吧,这两天少喝不了。”
二姐夫又和我唠了几句,然后过去和大姐夫母亲唠嗑儿。大姐夫母亲是他的老妗子,他是大姐夫母亲的外甥,外甥见着老妗子咋说也得唠一会儿。 五姐夫和屋里人打了招呼之后去了院子里,院子里帮忙的有个是五姐夫同学,他出去和同学唠嗑儿去了。 农村办事情就是这样,得热闹好几天。 在正日子的头两天,远道的亲戚就开始来了。一般的都是舅舅、姑姑、叔叔、大爷、姨娘,同时一个营子住着的本家族的人都会过来帮忙,杀猪的杀猪,宰羊的宰羊,劈柴火的劈柴火。哥哥、弟弟、嫂子、婶子都过来帮忙。男的干着活聊着天,女的,尤其是妯娌们忙着厨房里的事,边忙着边唠着家长里短,动不动还发出开心的笑声。 在农村谁家办事情要是没人上门帮忙,那证明这家人没什么人性,名声不好,是很丢人的事。到了现在老家办事情也是这样。 我是从农村出来的,这些年一直喜欢农村办事情那个热闹场面,总感觉那才是办事情,那才是日子,那才有人情味。不像城里,就是在办事情当天客人来到酒店,参加完典礼吃点喝点就完事了,感觉不出什么人情味儿来。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但是无论怎么发展进步该有的人情还是得有,那样显得混合。 十二点多的时候开始开饭,炕上、地下一共扣了六张桌。岁数大的,辈分高的在炕上,岁数小的辈分低的在地上。我算岁数小但辈分高的,自然坐在炕上吃。和我一桌的有二姐夫,大姐夫的两个叔伯哥哥,还有一个大姐夫的叔叔,外加大姐夫的弟弟,我们立个人一桌。 六个菜,杀猪菜,猪肠子,蒜泥白肉,炖酸菜粉条,炖豆腐,加上一个凉菜拌黄瓜。随时吃随时往上添,都是热乎的,吃不空。喝的是小酒厂烧的小烧,入口辣嗓子,往下咽的时候就像一条火线从喉咙直冲胃里,火辣辣的。喝着头两口难喝,但是喝开了感觉还是这酒好喝,纯粮食的,喝了不上头,不怎么伤身子。当然前提是别喝多,喝多了也完蛋。 在农村吃刚杀完猪的杀猪菜就是香,吃不够,尤其是杀猪菜里的血脖肉,非常好吃。 还有现灌的猪面肠子,煮熟了切成大片直接蘸着蒜酱吃,那味道叫人回味无穷。老家的面肠除了直接蘸蒜酱吃之外还可以煎着吃,在我们北票家家饭店有这道菜,卖的都挺火。 猪肉酸菜炖粉条就不用说了。从刚杀的猪身上割下来块儿五花肉,用煮肉的老汤把五花肉和自己家腌的酸菜一起炖上,再加上纯正的土豆粉条,那才叫个好吃。都是自己家养的笨猪肉,不喂一点饲料,肉吃着香,炖出来的酸菜有味儿。 中午吃了杀猪菜,喝了半斤小烧,晕乎乎的很是享受。 吃完饭把桌子撤了,坐在那和大伙喝会儿茶水唠会儿磕,日头偏西的时候和大姐说晚上不在她家住,去二姐家,大姐说都是自己姐姐家,上哪住去都行。 大姐家办事情人太多,估计也住不下,我和二姐夫一起去了二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