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来到了这个地方,这是我昨晚吃饭的地方。那张桌子,依然还在,它像一位孤家寡人,它好像有话要对我说。它应该有话要对我说。围在桌子周围的人,还是昨晚的那些人。只是,在房屋里,我并没有看见十三。李一和小七坐在了同一根板凳上,她的嘴角,溢出了笑容。我的心里有些担心,因为刚才的那位白发老头并不是来接李一的,他也不是李一的父亲。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的父亲应该在路上了吧!但愿他的父亲能够慢一点,至少能够让李一和我们一起把这餐饭给吃完。我们和李一只吃过一餐饭,她虽然有些富家小姐的性子,但我坚信,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毕竟她把张九当做了朋友,而张九,她只是麦子村里一名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我最害怕的,就是离开。叶子也是,她接受不了身边最亲近的人的离开。否则的话,她在学校上车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地伤心难过。我得找个地方充电了,叶子肯定急死了,今天是星期六,她应该没有上班,她肯定会打我的电话的。“韩老师,你这去哪里了啊?我们都等你很久了!”
“是啊!韩老师,你快来坐下,菜都已经上好了,就差你了!”
李一和小七的客气,让我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尤十姐姐脸上的那些沉默,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在秦老师的带领下,我牵着小树的手,来到了饭桌前。在我的耳边,隐隐约约地还能够听得见屋外的雨声在房顶叮嘱。“我……好……好……”我坐了下来,卓子上的饭菜,很香,我大概地数了一下,有八个菜。其中最耀眼的,就是那盘油滋滋的红烧肉。“哎……小树,你去哪里啊?来和老师一起吃饭!”
我坐下了,但小树没有。他准备转身,他打算往着门的方向走去。“是啊!小朋友,快来,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小七虽然是一名支教老师,但她也是一个孩子。两个孩子聚在一起所营造的氛围,是无邪的,是愉快的,是开心的。静静地注视着小树的离开,我准备站起来,跑过去拉住他,把他带到我的身边,让他和我们一起吃饭。只是,被秦老师拉住了。秦老师把头凑近我的耳边,她轻轻地对我说了一句:“韩老师,不用管他,他去外面吃,孩子是不能陪着我们吃饭的!”
“可是这……”“这是这里的规矩!”
原来,这是麦子村的规矩。这样的规矩,我是第一次听说。在我的记忆里,我只知道,家里有客人的时候,女性是不能坐在主桌上吃饭的。但这些都是封建时候的规矩,现在男女平等,追从自由。为什么要把孩子牵涉进来?他们的年龄那么小,他们只是单纯地想和我们坐在一张桌子上。我的思绪和行为,被这所谓的“规矩”二字给打住了,我只能静静地注视着小树的身影往着那扇门远去。他是跟着我一起进来的,但是却没有和我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我知道,在进来的时候,他是抱着希望的,否则的话,他的手不会抓的那么紧。我放好了书包,我把手机充上了电,对于小树的事情,我没有说话,我只是静静地保持了沉默。屋外的雨,应该已经停了,在尤十姐姐的眼神里,我坐了下来。或许我心里的那些困惑,也就只有尤十姐姐才能看得明白吧!我的肚子虽然很饿,可我没有一点胃口。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李校长的父亲已经入土为安,那位白发老头的身份,却一直是我心头上的一个疑问。我的眼神在桌子周围巡视了一遍,我还是没有看见十三的身影,我记得他刚才是和尤十姐姐她们一起过来的,但我现在的眼神里,确实没有看见他。“各位老师,你们怎么不吃饭啊?”
“你们再不动筷的话,这满桌子的菜,就要凉了!”
这个声音,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知道是李校长来了,在她的身后,还跟着张九。不对!除了张九,还有十三。十三居然会和张九走在一起,转过头去,李校长已经在张九的搀扶下,来到了我的身旁。李校长的出现,让尤十姐姐立刻就站了起来。随后,李一和小七也见机跟着站了起来,只有我一个人是坐着的。至于秦老师,她是什么时候走到了李校长的身旁的,我并不知道。我现在能够知道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李校长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在李校长的眼里,我们都是客人,她是这里的主人。李校长的年龄,已经大了,她脸上的那些皱纹,十分地明显。和那位白发老头一样,她和他,都老了。尤十姐姐把李校长接到了她的身边,她和李校长坐到了一起。只不过李校长坐着的,是轮椅,尤十姐姐坐着的,是板凳。才一眨眼的时间,人都到齐了,除了楚九和华四。我是多么的希望,他们两个人没有闪约。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我们不能强求,更不能去强迫他们。在我认识的那些人里面,来贫困地区支教的人,太少太少。在我认识的那些同学里,他们大都进了国企,大多去了北上广,大多在考事业单位。人各有志,有的人渴望成为科学家,有的人希望当一名教师,有的人想成为一名建筑师。还有的人,却只是活着。我,只想活着,现在对于我而已,能够活着,就已经足够了。“你们都坐着干什么啊?都动筷吧!这里条件有些简陋,你们可要适应啊!”
“来来来……都动筷吧!都动筷吧!”
李校长打破了这份沉默,在她说话的时候,尤十姐姐拿起了筷子,她给李校长夹了点菜。尤十姐姐好像认识李校长,她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我想的这么简单。我的好奇心,很重,但我知道我这一次来麦子村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一天的时间,我就可以看到那些孩子了。我现在唯一的支柱,就是麦子村希望小学里的那些孩子。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那些孩子。或许,他们并不需要我。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只是他们记忆中的一位过客。但是,这是我最后能够做的,也是我目前能够做的。她们都拿起了筷子,她们开始吃饭了,这白嫩嫩的大米饭,是袁隆平爷爷等科学家不辞辛苦的结晶。我也拿起了筷子,我的胸口,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