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矮小,又和蔼的老奶奶。走进我眼里的,是一位经历了风霜,经历了寒冻,经历了饥饿的老年人。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的身体好像是缩成了一团。如果我的外婆,亦或者是奶奶还在世的话,她们如今的样子,也必定和李奶一样。因为在这明亮的灯光下,我在李奶的脸上,看不到一丁点儿细嫩的肉,以及茭白的皮肤。在李奶的手里,仍然还是举着一台手机,从手机的背面,照出了一道明亮的光。顺着走道,沿着身旁的木墙,我走近了李奶,我在她的身上,看见了麦子村的样貌。我在那道光里,看到了麦子村的希望。在光线的折射中,我好像看见了一群孩子正在跳着希望的舞,她们站在祖国的国旗下,五星红旗正在空中随风飘扬。我的胸口,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地痛了,我又成功地熬过了一劫。我来到李奶的身旁,我接过了她手里的手机,我的左手,挽住了她的胳膊。“走吧!我……带你到睡觉的地方。”
我想以最快的速度让李奶接受我,发自内心地接受我。我扶着她的手臂,她没有排斥,我很高兴,我的心里也在担心。我高兴,是因为今晚有李奶陪着我。我担心,是因为这样的画面,不知道还能够持续多久。或许很多时候,是我想多了吧!是我有些杞人忧天了吧!该来的总是会来,我应该学会珍惜当下,过好当下,做好当下。至于其他的,皆与我无关。也与我无缘。“好……好的……好的……来,李奶,您……您脚下当心……”“怕个哪样嘛?这条行道我走了大半辈子了,不要紧!不要紧!你管照顾好你自己就好了!”
李奶说话的声音,很大,她担心我听不见。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即便是没有灯,她也能够摸到房间里,走到她睡觉的地方。对于这所房屋的路线,李奶的大脑里,应该是清楚的。她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熟悉的人,是李奶,陌生的人,是我,以及她们。麦子村里的那些孩子,应该都已经睡下了吧!他们和小七一样,肯定早已走进了周公的世界里,独自逍遥,独自欢乐,独自成长。“嗯……好……好……”我不敢多说话,我的心里,很想和李奶聊一些其他的话题,但我说不出口。或许是由于来自内心里的这份陌生感吧!我跟着李奶的步伐,来到了门槛前。打开房屋的木门,从房屋里泛出了一道淡黄色的光。这道光,是从对面的房屋里传过来的,通过空气,我还听到了一些声音。在那些声音里,我好像听到了李一在说话,尤十姐姐也在说话。不对!小七好像也在说话。在那些声音里,唯独没有听到十三的说话声。“秦老师囊凯不带老师们去睡觉嘛?囊个晚了!”
李奶跨过门槛,我也跟着她跨过了门槛。此时的我,是李奶身后的跟随者,也是一名陌生的陪伴者。我这只被尘封了近千年的老鼠,终于又活过来了。听着李一和尤十姐姐谈话的声音,我知道她们并没有去休息。已经这么晚了,她们的精神真好。“李奶,韩老师,你们回来了啊?”
首先迎接我们的,是秦老师。只是在秦老师说话的时候,十三静静地来到了门口。他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默默地盯着我。从他的眼神里,我好像看到了一份莫名的担心,他在担心什么?从他的眼睛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眼神?莫非他是在担心我?不会的,我和他素不相识,他没有理由来担心我。毕竟在这间房屋里,除了李奶和秦老师,我们都是陌生人。我们都是以陌生人的身份站在这里的,我虽然不知道我们这几个人以后的关系会怎么样,但是我目前只知道,我们都是陌生人。“秦老师,你要赶紧喊起老师们去睡觉啊!都已经囊个晚了,明天李校长啊边还要去送葬,这些老师……”“好的,好的……李奶,我马上就带老师们去休息。”
小七已经醒了,在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尤十姐姐肯定又给她们讲了一个故事。房屋里,要温暖许多。不管是人,还是温度。我们虽然都是来自各个地方的陌生人,但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一致的。无论是来麦子村教书的老师,还是来这边支教的老师。屋外的声音,静了。屋里的声音,却还在李一的笑声中继续暖和着。然而只要一想起李一明天就要离开我们了,我的心里就增加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滋生出这种感觉,不行!我得做点事情,我想和她谈一谈。虽然我的心里并不知道要和她谈什么。我的大脑里,只有一个意识,就是劝她留下来。“李奶,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到您。”
“李奶,要不……您去休息吧!秦老师一会儿就带我们去休息了。”
这个时候,好像只有尤十姐姐会考虑到李奶的处境。李奶的年龄那么大了,她的身体经不起我们这样折腾。尤十姐姐的精神看上去还可以,在尤十姐姐的身上,有一种成熟、优雅、文博的气质。这种气质一直徘徊在她身体的周围,我走不进去。我很想成为尤十姐姐这样的人,内藏故事,外显气质,给人一种不由自主的崇拜感和向往感。屋外的风,突然就大了起来。估计是要下雨了吧!我听说在农村里,有人去世的时候,天空就会下雨。“好……好……”伴随着李奶的余音从我们的耳边渐渐地远去,我知道,她已经往着房屋里走去了。头上的那盏灯,是我们眼前唯一的一道光源。在房屋里,没有人玩手机,她们都在盯着李奶远去的方向。或许,她们都在担心着李奶的身体吧!或许,她们的内心里,多多少少还是藏着一些于心不忍。“李奶的先生在她们结婚的第二天就去世了,她在这麦子村里……活了一辈子!”
“也……守了一辈子……”从秦老师的解说中,我知道了一些信息。原来在李奶的身上,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信息,让我感到惊讶,我保持了沉默,望着李奶远去的背影,我把视线移到了头上的灯光里。我的大脑里在思想一个问题,这么多年孤独的生活,如果换作是我们,我们是否能够坚持得了呢?我想不通,这其中的酸甜苦辣,其中的春去冬来,其中的悲喜艰辛,或许只有她一个人才知道吧!只是让我不解的是,她到底在坚守什么?我的大脑里,又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