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让我感到了少许的惊讶。我的心思,放在了刷新朋友圈的事情上。我在刷朋友圈的时候,那个小圈圈一直都是在我的眼睛里打着圈圈。我没有想到,那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书生会主动和我说话。“现在已经进入湖南了,你的手机是不会有什么信号的。”
他好像知道我在关注手机里的信号,他的手在他的眼镜上摸了一两下,然后又被他匆匆忙忙地放回了桌子的下面,他的心里好像有些慌张。我的心里在询问我自己:他在担心什么?“哦……没……没事……没事……”碍于礼貌,我回应了。我的手机,也回应了。因为,它响了。那是短信的声音。我知道,是陈叔回复我的短信。“照顾好自己,这段时间工会里有点忙,叔叔下个季度会抽出时间来看你和江叶。如果支撑不下去了,就打叔叔的电话,叔叔会抽空过来接你。”
这是短信里的内容,我看完了之后,就把它给删了。每一次删除陈叔发给我的那些短信的时候,我的手都会抖一下。这一次,也没有例外。我在试着控制住自己的手指,但我控制不住。也只有在删除陈叔发过来的短信的时候,我的手指才会颤抖。在我的朋友圈里,我也收到了陈叔的回应。他点赞了我发的动态,但是他没有评论。陈叔的这个点赞,我没有删。我发过的所有的动态,陈叔都有点赞过。叶子发的动态,陈叔也会如数点赞。在点赞这件事情上,陈叔从未缺过席。陈叔对我的那些点赞,我一条都没有删。“过了湖南,就进入贵州了!贵州的山很多的,隧道也多,所以我们的手机没有信号,是很正常的。”
年轻书生的声音,虽然有些温和,但我不喜欢听。我想给叶子打个电话过去,可是打不了,手机上显示的信号,只有一格,不!有两格!不对,又跳回了一格。有的时候,连一格也没有。年轻书生的言外之意,我是知道的。他在告诉我隧道很多,我记得彭先生有写过关于隧道的诗歌,他每次从外省回到贵州的时候,应该都会走这条轨道吧?如果是坐火车的话,肯定会经过这条轨道的。我很高兴,我在走着和彭先生一样的路。彭先生坐在火车里,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他都能写诗。可是我现在坐在这里,连一丁点儿的写诗的灵感也没有。虽然我有时候也会脑门大开,写上那么一两句罕见的打油诗。我写的诗,是拿不到台面上的。叶子有喊我去发表,但我没有,我觉得我写的那些,是拿不到台面上来的。我写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大白话。不像彭先生那样,单凭字数上来说吧!彭先生写的大部分现代诗,都是超过了三百多字的。而我写的,最多还没有超过五十个字。我不知道,彭先生在火车里写的那些诗歌的灵感是从哪里来的。难道在诗人的眼里,一只普普通通的鞋子也能够写成一首诗吗?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尘也能够在他们的笔下被点缀成一首忘情的诗吗?答案肯定是能的,毕竟有的人曾写过这样的一句诗:“一粒沙尘,是来自远方的一股含蓄的风。她,也是一个人。”
诗歌的世界,太深奥了。我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孩子,我只想把我接下来还没有做的事情给做好。我把视线,又放到了窗外。我的手机,已经躲进我的口袋里睡着了。为了节约电,我把它关机了。火车在过隧道的时候,肯定是不会有信号的,这一点,我已经得到了验证。所以,我只能让它在我的口袋里冬眠。年轻书生应该是感受到我并不是很想和他说话吧!他站了起来,他回到了他的床上。叶子曾和我说过,在火车上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管他长得怎么样,都不能。她还跟我讲过,在这个社会里,有很多人都是披着一张人类的皮。那些人的心,是野鬼的心,是孤魂的心,是巫女的心,是魔鬼的心,是肮脏的心。他们的身上,只是披上了一张人类的皮。所以,不接触,不倾听,不搭理,我就可以减小危险的系数。虽然如今的我已经没有了多少活着的时间,但我依然还是想活着。活着,我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比如,教那些孩子读b(波)p(坡)m(摸)f(夫)。我教的是语文,我在大二的时候,就考了教师资格证,和叶子一起考的。叶子很聪明,她在西藏那边,是教数学。叶子的数学很厉害的,她虽然像个小孩子,但是她的记忆力,以及运算能力,是我不能与之匹敌的。她当初考进大学里的时候,她的数学是满分。她是以全年级第二名的高分考进我们那所学校的。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还会给那些孩子讲一讲城里的故事。我会告诉他们北京在哪里,上海在哪里,故宫和天安门广场在哪里。这是我必须要做的,虽然我从来没有去过北京。我知道,叶子也没有去过。叶子和我一样,我们都很想去北京。在我的行礼箱里,装着很多的东西。那些东西,全都是给那些孩子带去的。在叶子的行礼箱里,也是一样,也是装了很多的东西。火车停了,车厢里又有人下车了。我把视线移到了我的身后,从这里,我可以看到洗手间的门把。在洗手间的旁边,是这节车厢的门。他们会从那扇门里进来,也会从那扇门里出去。我也会从那扇门里出去,虽然要等到明天早上。短发叔叔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那里,他已经沉默了很长的时间。我把视线放在门口,我在等着人们从那里走进来。我希望有人从那扇门那里走过来,不管他是拎着行李箱,还是抱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因为短发叔叔坐在那里,太孤独了。我再也没有听到那名婴儿哭泣的声音,应该是睡着了吧!亦或许是早就下车了吧!我等了很久,直到火车已经启动了,在那扇门的入口,我没有看见一个人。我把头搬了回来,我必须把它拽过来。由于那几个陌生的人在刚才下车了,我的这节车厢里,只有那么稀零的几个人。戴眼镜的年轻书生,那对抱着一名婴儿的父母,长发哥哥,短发叔叔,还有我。车厢里,就只有这几个人了。其他的人,都已经下车了。不!在车厢里,还有这样的一群人,她已经朝我走来了。“卖水果喽!新鲜的水果……十块钱三盒!便宜卖了!新鲜的水果……十块钱三盒……”她,终于来了。她的价格,终于降了。我知道,长发哥哥等了很久,我也盼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