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的沉默无言中是默认,更是直打他脸面,告诉他孟苒苒所说的一切不是胡言乱语。霍老爷子心头悲怆,更是替自己重心培养的孙子感到万分可惜。察觉老爷子情绪波动,霍时川迅速扯回奔远的思绪,当机立断否认,“没有,我和阿音感情没变,依旧如常相处。”
霍老爷子登时露出笑容,但又抱有怀疑地再问。“那你妈说她搬出霍宅有一个月,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们吵架了?”
谎言的阀门一旦被打开,霍时川没有丝毫犹豫,从善如流回答,编制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她娘家出了一些状况,为方便管理家族公司,她暂时住在外面。我最近工作繁忙,经常出差,还没来得及和妈说明情况。您知道的,我妈不喜欢阿音,看到她带行李走,兀自猜测。”
听明缘由后,霍老爷子暗松口气,愈发厌恶随意造谣的孟苒苒,当即批评霍时川。“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阿音不方便,那你也该找时间告诉你妈,免得她胡思乱想,还不管不顾带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回家。还有,阿音一人住在外面多么危险,你作为丈夫怎么就不懂体贴?许家生意有困难,你多帮衬阿音,教她有效御下,免得她被凶恶下属欺负。”
霍老爷子从前听许音提及,她家里是做些小买卖,并不意外她回娘家打理家族生意的一事。心情好转,霍老爷子精神气略有回笼。霍时间留意他的神色,稍微安心。可此事应要许音继续配合演戏,但他一想到那个听话女人已变成一头张牙舞爪的狮子,登时头疼。霍老爷子睨向霍时川,看到他神色凝重,刚消散的怀疑迅速凝结。老眼眯起,迸射出一抹犀利,霍老爷子直接问,“你小子该不是在骗我?”
霍时川一本正经摇头,正义凛然的俊脸正对着老爷子,似任由他打量,他都能经得起考验。霍老爷子回想自家孙子与一个不入流的戏子纠缠不清,心里对他的信任度大幅度下降。“哼,你说的不作数。你明天把阿音带回来见我,我要亲自问阿音。阿音秉性耿直,做事勤勤恳恳又细心,没有你这么多花花肠子。”
霍老爷子扬起下巴,明晃晃地表露他对霍时川的质疑。霍时川眉心拧起,难得感到挫败。自从许音嫁给他后,他的爷爷对许音的信任与日俱增,反倒对他少了许多耐心和关心。现在,竟然还对他生出了猜疑。爷爷,我们才是同一个姓氏,您怎么一个劲地胳膊往外拐?霍时川无奈,为了霍老爷子的身体着想,一口答应。“您的要求,我都同意,那现在我安排人送您到医院,您不能再拒绝。”
心知对方是为自己好,霍老爷子却有自己的考虑。接着,他两手猛然揪住薄被子,坚定驳斥,“不行,我没见到阿音之前,我不去医院。你若真心为我考虑,那你就速度把阿音带回家。”
霍时川沉脸,不是生气,而是不解老爷子的执著。只是差了一天,他承诺会带许音见他,就一定言出必行,爷爷为什么非要计较这些时间?难道许音在他心里,比自己身体健康还要重要吗?正如他这五年内,一直想不明白爷爷为什么会认定许音是最适合他的妻子,总是不厌其烦地提醒他,要求他关怀许音。明明除了爷爷,他和身边的亲人都看出许音心怀不轨,不是一个好人。“爷爷,您真认为许音如你想象中那么好吗?”
繁绪侵扰,霍时川内心蓦然涌现一股冲动,想当场将许音在他心中的真面目,曾做过的那些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老爷子。揭穿她的真貌后,也能提醒他自己,往后不再被心里那莫名其妙,不知何时出现的好感所牵控心神。一刀两断,一了百了。“当然,阿音的好没人能比。”
霍老爷子果断肯定,随即用恨其不争气的目光瞪着霍时川,不悦得就差用手指头戳着霍时川这个榆木脑袋,“傻子,爷爷什么时候看错人。你心里是不是还念想习家那丫头?”
想到心头的白月光,霍时川冷峻双眸流现温柔。霍老爷子叹气,他阅人无数,不明白一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明明处处优秀,为什么眼光偏偏出问题。“人要佯装,一天或一周都有方法骗过别人的双眼,但一个人能坚持五年,证明这不是她的伪装,而是她的本性。时川,珍惜眼前人,不要无视老天爷给你送来的福分。否则等你有一天后悔,仅剩追忆,不能回头了。”
霍老爷子劝说着,一双老眼在炽亮的光芒下似有水光反射。霍时川听出老爷子的坚持,掩下冲动和烦闷,不再反驳。老爷子一定要见过许音,才肯到医院配合治疗。霍时川无法,离开霍宅后,便吩咐秘书裴瑜联系许音。凯迪拉克车上,裴瑜握着手机,震惊后,无语地望着自家老板。“霍总,许小姐和我不熟,我哪有什么正当的理由能说服她见我?”
霍时川眼角瞥去一记锋利的眼刀,抿成直线的薄唇吐出一句。“想不到,继续想。半小时后,我要见到她本人。”
此刻,裴瑜欲哭无泪,更不懂霍时川作为许音法律意义上的丈夫,怎需要他一个外人来联系妻子?况且,他这次撒谎欺骗许音,往后许音怎么看待他这个人?这不是要求他无条件贡献自己声誉吗?裴瑜面露幽怨,但在霍时川凌冽目光注视下,唯有顶着发麻的头皮,拨通许音的电话。半小时后,许氏附近的咖啡厅。许音匆忙推开玻璃门,美眸飞快扫过厅内的桌牌,寻找裴瑜所说的号码。裴瑜率先发现她,站起来,微笑地朝她挥手。许音走进,目光触不及防滑过眼前座位的一个宽阔背影。曾深入记忆的身形,她一手准备的西服和那熟悉的气息,即便在茫茫人海中,许音哪怕是看到一道影子,都能辨认出霍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