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后已是正午,凤盈坐在山崖上俯视着浓雾遮蔽的山谷,小脚一晃一晃,很是惬意享受。这是她十年前跌落山崖的地方,这里山势险峻,若非被黑衣人团团包围,他们断不会上了这没后路的地方,却不想绝处逢生,反叫她行了大运。“南宇,你说王宇大哥他是被谁给救了呢?”
她和王宇是一道掉下去的,可后来她被救起,回了洛阳生命中再无王宇这一人。她曾追问过大哥,大哥只是含糊地告诉她,王宇跌落山崖后性情大变,平日里就喜欢将自己关起来,不会再出来同她玩耍。闻言,慕容南宇神色一变,但很快恢复如常,淡淡道:“兴许死了罢!”
“不可能,大哥说了,他没有死,只是性子变了……”说到这,凤盈引颈,朝崖底望去。细雨迷蒙的天,山崖中雾气正浓,饶是她功力高深,也瞧不透那浓雾。“这山崖通往何处?”
凤盈看了半响没能瞧出名堂来,不免有些纳闷:“我怎么瞧都觉得一道摔下去不会分成两处啊!”
一个山崖内的谷,总不能分成左右两边吧,她跌到了无忧谷内被慕容南宇救了,那王宇呢?“崖底一片都是无忧谷!”
慕容南宇言罢,伸手将她拉起,似为断绝她的询问,又开口补充道:“本王在崖底只救了你这么个大活人!”
“当真是奇怪得紧!”
凤盈拧眉,却也没在这件事上深究。十年前的人和事,纵然好奇,但寻不得答案也便罢了,只要她晓得人还活着便好。“王宇是何身份?”
撑着油纸伞,牵着她的手,慕容南宇状似无意道:“本王不曾听过此人!”
“这我也不清楚,只晓得他是大哥的至交,亲如手足的那种!”
凤盈言罢,忽觉有些奇怪,当下顿住步伐,仰头问道:“六王爷,你同我大哥关系那般好,就没听说过一个叫‘王宇’的人吗?”
“没有!”
慕容南宇摇摇头,敛起眼底的暗芒。“这就奇怪了!”
既然是大哥的至交好友,为何她和慕容南宇都不晓得那么一个人的存在呢。“没什么好奇怪的!”
手上略用力,带着她朝前走去,慕容南宇紧盯前方,无声道:“不过是死人罢!”
“待大哥回来我一定要好生问他!”
凤盈打定主意,当下也就将这页掀过,不再纠结。山谷内的小雨停了,然而山谷外的风雨并没有停下的打算,从山崖上走下,有雨幕分隔处,一边天晴朗朗,一边雷雨交加。二人站在雨幕前,能瞧见雨珠折射出的虹光。凤盈无声靠近几分,在同一伞下,听得风吹,还有微寒的雨打在身上。下山的路很是泥泞,一脚踏上去,溅起稀释的黄泥,在毡鞋上留下深深的黄印。二人行了一路,在半山腰处,听得有脚步声渐行渐近,慕容南宇神色一变,牵着凤盈的手紧了紧。“怎么了?”
话音方落,只见雨幕中出现一抹玄色,那人步伐急促,在瞧见他二人后亦是一怔。凤盈看着略显狼狈的慕容南朝,他并未打伞,往日里端正的发冠有些歪斜,鬓发微微散乱,雨水顺着脸庞滑落,玄色的衣裳几近湿透,紧紧贴在身上。“三皇兄!”
慕容南宇朝他点头致意,没有迈动步伐。“三王爷!”
凤盈只是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你们……呵呵,你们……”慕容南朝嗤笑着,不知是在笑他二人还是在嘲讽自己。“三王爷若是没事,凤盈便先下山了!”
凤盈说着,极其自然地朝慕容南宇身边靠了靠,未觉有任何不妥。哪怕现下是正午,呼啸的寒风依旧没有一点收敛,油纸伞不大,雨又被风吹斜了,他们二人身上皆是一片漉湿。凤盈的举动慕容南朝看在眼里,他敛起嘴角的笑,眸光落在二人交扣的手上,眼神有一丝颓然:“凤盈,你可知本王找了你整整一上午?”
“……”凤盈拿眼瞧他一眼,没有回答。“本王寻了一路,捡到了一把油纸伞,本王还以为你……”就是因为那把天青色的油纸伞,他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发疯般地寻了数个时辰,可没想到再见到她,她与那人十指紧扣,分外甜蜜。“三皇兄多虑了,盈儿既是本王心尖上的人,本王便不会叫她有事!”
女子都是心软的,哪怕凤盈爱恨分明,慕容南宇依旧担心她被慕容南朝的狼狈样所动摇。“凤盈,本王哪里不如他了?为何你一变再变?你当真可以完全忘记那些过往吗?”
慕容南朝抬手指着白色油纸伞下的男子,眼中是浓烈的不甘:“他到底哪里好了?畏首畏尾的,他敢光明正大地保护你吗?你那般潇洒自在的人,需要的是一个本王这般霸气的人保护!”
慕容南宇的身份尴尬,所以处事小心谨慎,哪怕现下权势要高于他,依旧不敢在明面上跟他动手,但他不同,他身份高贵,在洛阳无人不惧,他可以叫她在洛阳横行,无人敢动。“三王爷,比较有意思吗?”
凤盈冷冷言罢,拉着慕容南宇就要走,但慕容南朝哪里肯由着她,一个箭步便挡在二人面前。“慕容南朝,你若是再不让开,休怪本小姐不客气!”
眉一横,凤盈已是十分不耐。他说的过往是前世,是她急切想要抛诸脑后的东西,是她愚笨的证据。在前世,她曾成为他的人,哪怕只是荒唐无意识的一夜,哪怕仅有那一夜,她依旧不想被翻出,尤其是当着慕容南宇的面翻出。“凤盈,你在害怕!”
唇角勾起邪肆的弧度,慕容南朝欣赏着她眼底的不安,张狂道:“你害怕他知道,本王就偏要说!”
“三皇兄,雨小了,该启程了!”
慕容南宇心知对方说的过往是什么,他能感受到凤盈的不安,她的手心已沁出一层薄汗,可她在强忍着,不叫自己握紧拳头,不叫他觉察。“盈儿,到本王身边来,跟本王一道回去,本王可以既往不咎!”
慕容南朝伸出大掌,胜券在握的看着凤盈。清白于女子而言有多重要他清楚地知晓,只要他说他二人曾巫山云雨过,在加上凤盈现下的反应,他就不信慕容南宇会不心怀芥蒂。“既往不咎?”
凤盈冷笑道:“慕容南朝,你怎么有脸说这些?”
她当真是没见过慕容南朝这般无耻的男子,玩弄了凤容,伤害了她二哥凤陟,现下还敢大言不惭地跟她说“既往不咎”这四字。“盈儿,自己走到本王身边,莫要到最后被六皇弟嫌弃了,走投无路再来寻本王,到时本王可未必肯要你!”
他上下扫视着她,口吐之言叫人羞愤:“还是要本王现在告诉六皇弟你身上有几颗痣?”
“……”右手紧握成拳,凤盈极力克制着,不叫自己做出冲动的事情。“六皇弟……”“三皇兄,你与盈儿是否有过往本王心里清楚,而现下,盈儿与本王两情相悦,你则只能靠一张六成像的面皮得到慰藉!”
沉声打断他的话,慕容南宇上前半步,再次被拦住。“有些事情最好在这里解决,否则,休怪本王!”
慕容南朝话语里威胁的意味明显,看向凤盈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慕容南宇微微偏头,看着面色微白的女子,终是将步伐顿下。他知她现下克制不了自己,且那些话要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极有可能将她毁了。有道是三人成虎,那番话只要有那么三两个人信了,再添油加醋说上一通,日后对她名声影响极大。他可以不在乎,但她做不到,她知他想要夺位,必然不愿嫁他,给他留下污名。“过来!”
这一次,慕容南朝用的是命令的口吻,带着不可违抗的语气。“痴心妄想!”
凤盈怒极反笑,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慕容南朝,你不是什么都不缺吗?不是勾一勾手指便有无数女子臣服吗?怎么,现在狗急跳墙了?本小姐告诉你,这辈子,你得不到本小姐的人,也得不到本小姐的心!”
“慕容南朝,你还真是可笑,偌大江山,却得靠本宫一介女流为你夺回!”
放肆的大笑在脑海盘旋:“你从头到尾都斗不过六王爷,斗不过,无论是江山,还是本宫的心!”
几乎一模一样的话语在响起,慕容南朝双眸渐红,带着嗜血的阴冷。“凤盈,你穿上衣裳就忘了自己在本王胯下承欢的模样了?”
因着被气到极致,慕容南朝终是将能给威胁她的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你都落过红了,你拿什么给六皇弟,恩?难不成你要他戴下本王给的绿帽?”
“你……我杀了你……”心中告诉自己要克制,可当那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当慕容南宇神色微变,凤盈只觉得天旋地崩,原本建立的一切垮塌在眼前,一寸寸斑驳脱落,只留下灰白的墙。抬掌,却被慕容南宇拉住。“你瞧瞧这个男人,他有什么用,他能保护你吗?他只能在你受辱的时候拉住你,等他尝到了你的滋味,也就是你被一脚踹开的时候!”
慕容南朝笑得放肆,恶劣:“你当他为什么现在不走?只是因着付出太多没有得到不甘心罢了!”
“给本王杀了他!”
一声厉喝,原本静谧的林中出现数个武艺高强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