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官差全数撤出凤府,转而提审杜大人,经过连夜讯问杜大人与李都头皆招供,李都头承认玷污红雪并将其杀害的事实,然而并没有一个百姓相信此事。“你听说了吗?”
“可不是听说了,证据确凿,但生生将事情全推到李都头和杜大人身上!”
围在凤府外的百姓交头接耳,话音未落就见一俊美男子跨出凤府,顿时噤若寒蝉。章泽跨出凤府,眸光扫过交头接耳的百姓,心头疑云重重,分外不解。字条上是慕容南朝的字迹无疑,且根据李都头的供述,红雪确似在等人,红雪之死虽不是慕容南朝下的手,也极有可能是借刀杀人。如今有两大疑点摆在他面前,一是那字条,慕容南朝心思缜密,不可能叫这么重要的线索遗漏了,但他的字迹寻常人模仿不来;二是李都头的供述,按他所说,寻灵常以眼神魅惑他,但寻灵又不是他口中的青楼贱奴,所言有些两相矛盾。头疼地揉额,在一道道赤裸痛恨的目光中,章锐跨上马车,最后一次前去府衙提审杜大人和章锐。“驾!”
马车卷起一片尘土,凤府外围着的百姓三三两两地散去,依旧议论纷纷。送走章锐,章泽扭身朝府内走去。红雪同他的感情算不得深,但如今惨死,他还是希望作为兄长的章锐彻查,而非敷衍了事。“章泽,小姐唤你前去!”
游宏图半倚着柱子,显然已经在这等他良久。“这就去!”
章泽应了声,两人一前一后地朝偏院走去。“宏图,红雪一事,你似乎不甚挂心?”
章锐忽的提及红雪,大步朝前的同时,眼角余光注视着他面上表情变化。游宏图知他存了试探的心思,面上神色不变,只是张口道:“交集不多,为何挂心?”
他这话说得冷心冷情,却又合乎情理,章泽只是皱眉,旋即不再言语。入了偏院,只见一道寒光闪过,游宏图迅速偏头,躲过飞来的银针。但章泽就没那么好运了,他条件反射地接下攻击,银针自手缝穿过,带出丝丝鲜血,手指也被镇得发麻。“宏图!”
凤盈朝他丢去一张字条,游宏图谨慎摊开,而后颚首道:“属下这就去办!”
黑影一闪,游宏图消失在偏院中。此时偏院中剩下五人,章泽有些不明意味地看着坐在石椅上的凤盈,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妙地变化着。“接着!”
抛去一串六七寸长的银铃,凤盈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向一旁的寻灵:“这里面一共有二十颗铃铛,上面做有标记,从现在开始,三日内寻灵若是抢到了其中一颗,你便要受到惩罚!”
“小姐?”
章泽有些晕乎,这是做的什么?抢铃铛?难不成其中有什么玄妙?他有些晃神之际,一个纤细的人影朝他扑来,小手直直抓向他手中的铃铛。“叮铃!”
一声细微的铃声响起,章泽迅速后退数步,躲过了寻灵的攻击。“小姐,此事有何玄妙?”
莫不是在训练寻灵,叫寻灵有些武功底子,日后免于被人欺负?“方才本小姐给你和宏图的测试中,你显然逊了一筹,这是对你的惩罚!”
凤盈含笑看着他,不紧不慢道:“这铃铛你可得保护好了,因为丢失铃铛的处罚可没这么轻松!”
“小……”章泽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寻灵得了空子猛然扑来。“忘了说了,范围是在偏院到逍遥轩之间,你若是出了这范围,也算输。”
享受着侯谷兰与白筠的按捏,凤盈半眯着眼,静待好戏。寻灵的攻势甚猛,面上满是急切。她要得到这个铃铛,必须得到,否则她就无法留在凤府了。她喜欢凤府,喜欢这里面的人,喜欢这里面相处的方式,亦喜欢凤盈这个人。凤盈让她脱胎换骨,给了她一个全新的人生,就如同在被带出那个阴暗之地她发的誓般,她要一辈子效忠于带她脱离苦海的那个人。二人你追我赶地出了偏院,侯谷兰一面帮她捏肩一面挠头,费解道:“小姐为何要惩罚章泽?还有抓铃铛又是为了什么啊?”
“你说呢?”
凤盈挑挑眉,显然心情很好。“奴婢不清楚啊!”
侯谷兰摇头,就差在脸上写上“迷茫”二字。“白筠,你觉得呢?”
对于侯谷兰这不灵光的脑袋瓜凤盈已经不抱希望了,她将目光投向安静的白筠,等着她能给出一个满意的回答。“方才小姐射出两根银针是为考验他们的反应力,反应迅速且正确的,小姐有事指派,反应叫小姐不满意的,小姐便让他陪寻灵抓铃铛!”
说到这,白筠顿了顿,有些不确定道:“至于抓铃铛,其实并非惩罚章护卫,而是考验寻灵。”
“说得没错!”
凤盈满意地点点头,身子微微后倾,浅笑嫣然:“越发进步了!”
虽然欣赏寻灵的聪慧,但游宏图说得没错,寻灵的心思太重,若是出了问题,不容易像红雪那样露出马脚。不过,她倒不介意给寻灵一个机会。有道是强龙难驱,蚯蚓伏地,越强的,就越难掌控,也越叫人想去驯服,据为己有。“谢小姐夸奖!”
白筠欣喜福身,面上满是笑意。“小姐就没夸过谷兰!”
侯谷兰扁嘴,委屈得像是争宠的娃娃。“本小姐倒是想夸你来着,可你没把心思定下,叫本小姐实在是无处下口!”
凤盈嘴上揶揄着她,还不忘探手去掐她最近变得有些肉嘟嘟的脸。“呜~”侯谷兰嘴撅得老高。“那本小姐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且说说,宏图去做些什么?”
凤盈谅她也猜不到,当下越发畅快地捏着她的脸颊,对那肉嘟嘟的手感有些爱不释手。意料之外的,侯谷兰眼睛一亮,不假思索道:“去请福叔!”
“……”这次换凤盈有些愕然了,眸光在她面上转了几转,忽的笑道:“宏图跟你说的?”
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游宏图从样貌到才智武功都是上乘,可怎么就栽在侯谷兰这缺心眼的丫头手里呢?这点她委实想不明白。“小姐你怎么知道?”
侯谷兰大惊,旋即面露崇拜之色:“小姐太厉害了,奴婢样样都瞒不过你!”
“你脸上都写着呢,本小姐又怎会瞧不出来!”
凤盈浅笑,阖上双眼享受着难得的清净。“很明显吗?”
侯谷兰默默自己的脸,而后很是挫败地叹了声。“小姐,其实谷兰也挺机灵的,只是每每到了小姐面前就不灵光了!”
一听白筠帮她说话,侯谷兰感动地握住她的手,郑重道:“白筠你真是太好了,整个凤府内除了小姐就属你最好。”
“……”听了她所言,白筠有些哭笑不得。在她的心里头,小姐永远是排第一的,而排第二的则变来变去,要么给了她美食,要么说了她好话,都能轻松位居她心头第二。“作为报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侯谷兰偷睨了眼凤盈,见她好像没有兴趣,撇撇嘴,原本的高兴劲消去大半:“你不是觉得谭松之清冷自持吗,我告诉你个秘密,他表情不变的原因是因为他是个面瘫!”
言罢,侯谷兰顿了顿,扬天大笑。“哈哈哈!”
压抑的笑声自下方传来,二人低头,就见凤盈笑得前俯后仰,双肩耸动着,眼角溢出泪花。“哈哈哈!”
侯谷兰跟着大笑,笑了一会儿又觉得这件事好像不怎么有趣,便停下来,看着已然笑得没了形象的凤盈。她抱着肚子,想停下,奈何就像被点了笑穴般,止也止不住。谭松之是个面瘫,面瘫,哈哈,真的好好笑啊,一想到那木然的脸和他抽动的嘴角,凤盈就有些忍不住。清冷自持就是个乌龙,表情不变的原因是因着面瘫,那些因着他飘然世外,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喜欢上他的女子若是晓得了真相,只怕是霎时呆若木鸡,半年都缓不过神来。“小姐,小姐忍住,莫要笑伤了身子!”
白筠伸手去为凤盈抚背,奈何她肩膀耸动,分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凤小姐好似很开心!”
面瘫的谭松之走了进来,看到笑成一团的凤盈有些不解。方才他在院外听得凤盈的笑声已是不可置信,入内后见她笑得仪态全无,若不是因着白筠和侯谷兰在一旁,他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谭公子来得可真早!”
凤盈想要收住,奈何唇角还是高高扬起:“只不过是听到了好笑的事罢!”
“凤小姐并不是因着好笑的事开心,而是最近太压抑了,又兀自逞强,只能借大笑发泄一番!”
在她对面坐下,谭松之淡淡道。笑声戛然而止,凤盈恢复淡然之态,那个并不好笑的事无法再让她笑出声。他嘴可真毒,一针见血,叫她再次绷紧。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她一直绷着,一直撑着,不让自己哭,不让自己退却,可她现在连笑都笑不得了,因为会叫人觉出她的脆弱无助。“谭公子可不讨喜!”
凤盈撇撇嘴,显然不太欢迎他。“本公子晓得凤小姐的心境,是因着本公子也经历过!”
他像是开导凤盈般,淡然地说着自己的曾经。曾经,她也如凤盈般用大笑掩饰神伤,只不过,现在的他无须再这样,因为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再有表情,无喜无怒,不用再可以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