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风雪过后,天刚泛起鱼肚白,一辆华贵的马车在街道上急急穿行,大红色的流苏车身晃动左右摇曳。凤府外,人满为患,隐约可见几个身着朝服的男子被围在中间。“吁!”
一声马啼,华贵的马车在凤府门前停下,车帘掀开,凤盈随即走下。“凤小姐好大的面子,请朝廷官员前来竟还要我等在府门等候!”
腆着个大肚子的杜大人率先发话了,说话间肥胖的脸上横肉一颤一颤,看起来叫人发呕。“杜大人可真是说笑了,凤盈可没请您老,也没叫您老在门口等着!”
季大人冷哼一声,往前走之际还撞了杜大人一把,上前朝凤盈拱手,声音就这么没预料地转为柔和:“不知凤小姐递上请帖所为何事?”
“多谢季大人赏脸,多谢各位大人赏脸!”
凤盈拱手,一一朝各位大人行礼,在对上杜大人之际偏过头,直接将他忽略:“实不相瞒,各位大人……”“大胆刁民,你到底有没有把本府放在眼里!”
杜大人恼羞成怒,被季大人挤兑便罢了,谁让对方官阶在他之上,可凤盈这区区平头百姓居然也敢不将他放在眼里,着实叫人恼怒。“杜大人,您要是再打断凤小姐一次,本官现在便请您回府衙好生待着!”
季大人一拂袖,众人安静下来。“不瞒各位大人,民女府上今日诸事不顺,若是天灾民女无话可说,但这人祸……”凤盈言罢,顿了顿,眸光别有深意地看向杜大人,缓缓道:“昨日民女府上又生事端,本不该叨扰各位大人,奈何洛阳城内的父母官杜大人实在是公务繁忙,上回民女府中有人行行刺之事,需抽的湖水到今日都没抽干!”
“杜大人,您这府尹办事效率实在太高,抽一个湖水都能折腾上大半月的,也着实难为您了!”
另一个大臣开口了,从朝服上看,是一三品武官。“昨日又生事端?”
季大人蹙眉,心头隐隐担忧。关于皇上有意对付凤盈一事他不是没有听说,确实句句在理,且凤盈这段时间麻烦未免太多,没个几日的就出现些事物缠身,实在是不寻常得很。“昨日有贼人潜入民女府邸,欲对凤盈府内丫鬟行不轨之事,好在府中侍卫及时发现,将人给抓了!”
凤盈言罢,轻叹一声。“凤盈,人既已抓住了,为何不扭送府衙?”
一听不过是以贼人欲对府上丫鬟行不轨之事,却被她闹得这般声势浩大,杜大人火上心头,恨不得将凤盈扫出洛阳城。“杜大人这话问得好,为什么不扭送府衙?因为贼人就是你府衙之人,紧随你杜大人左右的李都头!”
凤盈扬声,面上满是怒意:“抽水彻查暗道一事停滞不前,府衙内的捕快天天到我凤府谈笑风生,莫不是看着我府上丫头生得水灵,故意将事情按下,好抓住我凤府守卫的空挡,行奸淫掳劫之事?”
“你……你……你……”一听潜入凤府的贼人是他的心腹李都头,杜大人当下被气得直喘,也不知是被凤盈的话气的,还是被李都头的行为气的。“竟有此事?”
季大人面色一沉,恨声道:“洛阳乃天子脚下,竟有朝廷官员作出此等龌蹉事,烦凤小姐带我等进去查看,我等好为凤小姐主持公道!”
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凤盈虽然失势,但找那么几个三品大官半忙,还是有人愿意出手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行了进去,季大人走在前头与凤盈并肩,眉头紧锁,试探道:“凤小姐近日麻烦颇多?”
闻言,凤盈失笑,无奈道:“岂止是颇多,如今的凤盈,就快要沦落到人人可欺的地步了!”
“风元帅莫要这般讲,有我夏正在,定然竭尽全力还你一个公道!”
自称夏正的便是之前开口的武将,他腰上挂着紧致的匕首,浓眉如墨画一笔而成,两道眉毛连在一起。“凤盈在这谢过夏将军了!”
凤盈爽朗大笑,毫无顾忌地拍着他的肩。夏正是个耿直的武将,为人不拘小节,两人只见过寥寥数面,但对于凤盈这么个不拘小节的女子,他是欣赏的,所以也乐于出手相助。“小姐!”
见凤盈回来,府内早已准备好的侍卫行礼。“五位大人请坐!”
凤盈一扬手,小斯们眸光在六位大人身上转一圈,很快明白是哪位大人被撇下,于是将乌木椅搬给除杜大人外的另外五个朝服男子。杜大人嘴都要气歪了,但也只能强压着气,等着凤盈出了什么岔子,他再借机生事。“人呢?”
敛起笑意,凤盈眸光转冷。“把人带上!”
游宏图一声令下,赵金扭着被五花大绑的李都头上前,将男子重重踹到众人面前。季大人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平日里杜大人身边跟着的李都头。“呜呜!”
嘴被麻布堵着,李都头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呜呜”声,他艰难地扭动身子,以此来引起杜大人的注意。“把他口中麻布解下!”
季大人瞧他那衣不蔽体的模样就忍不住皱眉,而一旁的杜大人在瞧见地上的男子后彻底噤声,生怕一不小心就牵累到自己。章泽半躬身,拔去堵在他口中的麻布,李都头一恢复自由,当下便大声嚷道:“大人救命啊,下官是被诬陷的,杜大人快救救下官,他们动私刑啊!”
一个大男人连嚎带哭,看得众人忍不住蹙眉。夏正是个暴脾气的,最见不得男子一副窝囊相,当即上前一脚将李都头踢飞数丈,呵斥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若是你小子有一句虚言,老子就将你阉了!”
李都头身子撞在门柱上,肋骨处的疼痛席卷全身,但他却不敢哭号,而是蜷着身子,艰难道:“下官绝对没有奸淫凤府的丫鬟,是寻灵与下官情投意合,最多只能算是私相授受!”
“寻灵是谁?凤小姐可否将她唤出?”
听到了女子的名字,季大人猜测寻灵便是凤盈口中险被玷污的丫鬟,乃是重要认证。“把寻灵带上来!”
凤盈言罢,白筠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一个如花似玉,生得楚楚可怜的女子被扶出,在见到地上被无话大绑的男子后先是一颤,而后拼命要往外逃。“这便是你说的情投意合?”
明眼人都看得出寻灵在害怕,且那般艳丽的一个女子,哪怕只是凤盈身边的丫鬟,那也不一定看得上府衙的都头。洛阳坊间谁不知道凤盈身边丫鬟都是个顶个的厉害,虽然身份低了点,但优于寻常人家的女子太多。“寻灵,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忘了我们两昨晚说的话吗?”
一见寻灵这幅模样,李都头只当她是想独善其身,当下不免着急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寻灵抿唇不语,紧紧贴着侯谷兰站立,一双狐狸眼没了神采,只是静静地看着凤盈,带着祈求和无助。凤盈眼中闪过几不可见的笑意,落在李都头身上却成为显而易见的痛恨。她咬牙,声音含怒:“寻灵,你且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昨日红雪姐姐和游护卫让寻灵去正院跪着,很多捕快都瞧见了,后来被谷兰姐姐拦下,也就各自回去了。不料在回去的途中,寻灵被……被人给拦下了,他说了很多奇怪的话,寻灵心里头很怕,就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可到了晚上……”寻灵似陷入梦魇中,整个人抖得如同筛子,话也说不利索了。“寻灵莫怕!”
侯谷兰拍着她的背,紧握着她的手给予她力量。“寻灵姑娘先冷静一下,莫要太过激动!”
晓得此时不便再过多追问,季大人没有逼迫寻灵,而是将眸光投向凤府的一众侍卫:“昨日之事,是谁率先发现的?”
“是小的在逍遥轩外湖畔旁的假山处发现的!”
游宏图上前一步,眼底一片森冷。“昨日是何情况?你又为何会到那湖畔周围走动?”
季大人的每一个询问都在点上,听得一旁的另外几位大人不住地点头。“昨日谷兰来我屋内敲门,说原本该在屋内的寻灵不见了,因着寻灵昨日和红雪算是起了冲突,我们两人皆担心二人再起冲突,便去红雪屋内找人,不料红雪屋内也是空空如也,小的便与谷兰分头在府内寻找。”
末了,游宏图顿了顿,眼中寒光更甚:“昨夜风雪交加,府内巡查稍有倦怠,不料就叫着卑鄙无耻的小人有机可乘。”
说话间,他胸腔剧烈起伏,似已忍耐到了极致:“小的一路查找,最终在湖畔听到了可疑声响,方走近,就见李都头压在寻灵身上……”他话还没说完,寻灵“哇”地一声大哭出声,扭头便要撞柱,好在侯谷兰眼疾手快地将她拉住,这才没有上演血溅三尺的悲剧。“小的见李都头压在寻灵身上,撕扯着寻灵的衣裳,寻灵不停挣扎,可她的嘴被堵住,双手也被反剪……”剩下的场景游宏图没有再说,而是低垂着眸,大掌紧握,手背上的青筋狰狞地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