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女将军,百战百胜,攻无不克,战术刁钻古怪,挂帅短短一年多就将匈奴打回西北边塞,而后镇守北疆,保一方平安,使洛朝得以复兴。这么一个奇女子,他相信师父口中的祥瑞就是凤盈,除了她,他找不出第二个配得上“天降祥瑞”四字的女子。现如今,他要尽全力护她周全,为了他的宏图大展,更为这洛朝百姓。箫声如朱玉散落,脆声四起,忽的由缓转急,似浪涛澎湃,将人卷入其中浮沉。凤盈循着箫声前行,眸光空洞无神,好似叫人摄取了魂魄。连续数个时辰施展轻功,她身上衣裳早已被汗水浸透,脚每踏上一根枝干,就在那枝干上留下几处淡淡的水渍。但她像没了知觉,纵然身体未愈,如今又疲惫到嘴唇发白,仍旧没有半分停歇的意思。往北偏东方向行了不知多远,原本游弘图骑行的白马早已被累垮,他只能使用轻功赶路,脑袋晕眩更甚。过了一个小树林,游弘图瞧见有人牵着一匹汗血宝马,此时正悉心给宝马喂养草料。他飞速上前,将饲主踹开,一把夺下缰绳,随即翻身上马,疾驰离去。他的动作一气呵成,转瞬间就将宝马骑出数十丈。饲主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哪里还见宝马踪影,当下气得直跳脚,呼喝着随身侍卫去追击抢马。“驾!”
夹紧马腹,游弘图紧抱着马脖子,极力克制体力透支的晕眩感。凤盈轻功比他要好,他不知她如今到了哪里,现在又是否落在奸人之手,他只能不断加快速度,争取时间。他争取到越多的时间,她安全的可能就越高。耳畔风呼呼掠过,速度快得惊人,他用尽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两侧,终于看到一只落在路边的绣鞋。循着绣鞋所对的方向望去,是一片茂密的林子,四季常青的松柏将参道掩盖,叫人看不清里面一切。翻身下马,踏入林子,耳畔是骇人的狼嚎声。这个林子里怎会有狼?游弘图心下错愕,迎面一只立起来有成年男子高的灰狼扑来,他挥拳直击狼脸,骨头错位声响起,那狼被一拳打趴。眼角余光瞥见一抹倩影,月黄色的衣角,蓝色的裙摆,赫然就是凤盈无疑,他欣喜上前,忽的从侧面蹿出一只灰狼。倾身避开,回拳击向灰狼胸腔,灰狼倒地呜咽着,痛苦蹬腿,挣扎。不待他有丝毫放松,昏暗的林子里亮起一道道绿光,无数灰狼在为首一只半人高的头狼带领下,涎着唾沫,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和低嚎,像在警告来人,若想入侵,首先得过了狼群的关。游弘图后退一步,紧了紧拳头,从包袱中掏出周身满是钉刺的铁掌套,将掌套套入手中。他丢掉负累的包袱,右脚在地上划出半圆,摆开架势。“嗷!”
似感受到他的战斗敌意,头狼仰头长号,众狼将他围住,群起而攻。踏着弯弯曲曲的参道,凤盈麻木地走着,全然感觉不到掉了绣鞋的脚被石子咯着的疼痛。林子的尽头是一个悬崖,悬崖边站着一高瘦的男子。他逆光而立,腰挂星虫状的香囊,白衣飘飘似仙,口中轻奏萧曲,箫声婉转动听,看起来美好得不真实。见到凤盈,他放下手中玉箫,冰冷的脸上浮现一丝温和笑意。他朝她招了招手,唤道:“长乐,过来。”
听到有人喊她的表字,凤盈眼珠极缓地转动,视线对上男子眼中温和,她抬脚,朝男子走去。一步、两步、三步……她跨至危险的悬崖边缘,直到被大手拦下,这才顿住。“长乐啊,你怎么这么蠢呢?”
他扶正凤盈的肩,眼中没有一丝责备,只有极浅极淡的心疼。将她身子转向悬崖,男子在她耳畔打了个响指,而后低声道:“是你大姐雇的我,给了我这柄玉箫,教的我这首《魂蛊曲》,她让我将你引到这,先玷污了,然后推下悬崖,不过我对你的身子不感兴趣,所以你安心去吧!”
话毕,手轻轻一推,凤盈直挺挺地朝深不见底的悬崖跌落。迎面而来的风越来越大,凤盈神智清醒,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只能任由自己不断下坠。大姐会《魂蛊曲》,那么她中蛊肯定和大姐脱不了干系。先玷污,后推下山崖,好叫人寻不到,叫她死无葬身之地,这真的是她嫡姐能干出来的吗?她想笑,也就真的笑了出来。“哈哈哈哈!”
悲凄的笑声传入林子,在林子中回荡,带着蚀骨的恨意。身体被群狼挠得千疮百孔的游弘图精神一振,双拳夹击,打爆一只灰狼的脑袋。“嗷!”
群狼龇着牙,泛着绿光的瞳孔泄出滔天杀意。“游弘图!”
晚了近一刻钟追上的侯谷兰在瞧见狼群后惊呆了,这里怎么会有狼?而且还是南疆特有的一种灰狼。“诺奇,回!”
一个陌生的男声入耳,为首的头狼霎时间模样变得温顺,转头朝林子伸出奔去。其余灰狼则后退几步,睨着游弘图,而后转身跟上。“呼!”
游弘图长出一口气,捡起地上的包袱,点了穴位止血,摇摇晃晃地朝方才看到凤盈的方向走去。“游弘图,你听我解释!”
上前抓住他的衣袖,侯谷兰急喘着气,哽咽道:“那蛊据我所知只有我师父会,可我师父不可能跑到这么靠近洛阳城的地方来,况且他和小姐无冤无仇……”“侯谷兰,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为何这么急着解释?现在该做的不是先将人找到吗?”
拂开她的手,游弘图一步三挪地朝林子深处走去。“我……”她为什么那么急着解释,还不是因为他怀疑她,还不是因为所以疑点都指向她。可现在确实是找人要紧,她急着解释,反倒更加显得可疑。颓然放下手,侯谷兰小步跟在游弘图身后,只盼能快些将小姐找到,顺带将引小姐来这的坏人抓住,这样才能还她清白。弯弯曲曲的参道似绵延得望不到头,游弘图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偶尔被苔藓打了滑,他身后的侯谷兰也不敢上前搀扶。终于,昏暗的林中有大片阳光洒下,显然是快要走到尽头。他喜极而奔,向前跑了十多步,然后减缓了步调。眼前是开阔的景象,开阔得叫人心悸。那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往下可看见参天的老松树斜挂悬崖峭壁上,它的大半部分露在外面,小半部分被缭绕的云雾遮蔽。他脸上血色褪去,满身的鲜红将他映衬得越发惨白。颓然跌坐在地上,猩红的双目不死心地四下搜寻痕迹。他是循着足迹找来的,一个鞋印,一个脚印,从参道绵延到悬崖边,悬崖边还有另外一双鞋印,看起来是男人的无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侯谷兰捂住嘴,身子不住发抖,泪无声落下。那悬崖边顿住的一个鞋印和一个脚印有向前滑动的痕迹,且它后面有一双男人的鞋印,这么看来……她张了张口,千言万语被卡着,如鲠在喉。膝盖弯曲,她缓缓跪下,头重重磕在地上,泪水一滴滴滴落。“侯谷兰,小姐现在所遭遇的和你脱不了干系,不想死就滚远点,别回洛阳!”
这一刻,他选择相信她,但相信她又能如何,就算她没有策划,没有参与,她终究被人所利用。起身,折枝为杖,游弘图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