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鲜血,尸横遍地,染血的凤袍红得妖艳。凤盈站在台阶下,手中提着配剑,神色冷漠,仿佛地狱中走出的修罗。“护驾!”
暗卫首领一声大喝,十几柄剑同时刺向她。她伤得太重,根本无法避开训练有素的暗卫,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剑刺来。“住手!”
慕容南朝出声制止,却为时已晚。十几柄剑同时洞穿她的身体,鲜血顺着长剑一滴滴滴落在地上。“哈,哈哈,哈哈哈!”
凤盈仰天大笑,笑声里带着悲凄,含着痛苦:“枉我聪明一世,却被你们这对狗男女耍弄至此。”
配剑从手中滑落,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刺入身体的剑,想要最后一博,但十几柄长剑却同时抽离。血柱喷涌,失去长剑支撑的凤盈身子晃了几晃,缓缓倒下。“盈儿!”
慕容南朝失控地冲上前,抱住她倒地的身子。“御医,快叫御医,快啊!”
此时的慕容南朝双目腥红,抱着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大姐说你对我动了心思,看来你只有这点没欺骗我!”
凤盈牵起唇角,笑得惨淡,却又有些许畅快:“终究是无法杀你,但这般死在你面前,也足够让你痛苦了吧!”
“小姐,小姐!”
耳畔传来急切的呼唤,凤盈猛然睁眼,入目是白芷担忧的神色。“小姐!”
见她醒来,白芷欢喜地笑了,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你怎么……”一开口,凤盈只觉得嗓子干哑,火辣辣的。环顾四周,她一如前几日般不知何时睡在了床榻上,但屋内不再有慕容南宇的身影。手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她才惊觉自己抓着白芷的手,那手已血气不通,涨得黑紫。凤盈慌忙将手松开,白芷把手缩了回去,背到身后:“回小姐,是六王爷叫奴婢进来的,他说他有事先走了,小姐今日可能发梦,让奴婢进来陪着。”
“他……”嗓子依旧火辣辣地疼,凤盈起身,湿漉漉的锦被垂落,衣裳紧贴着身子,整个人好似刚从水中捞出。知晓她要问什么,白芷一面为她擦汗一面道:“小姐不是前几日还嘲笑六王爷手上青紫吗?怕是小姐已发梦多日,把六王爷给掐了,所以六王爷才晓得。”
“小姐……”白芷咬了咬唇,有些迟疑地问道:“小姐很恨大小姐吗?”
凤盈摇摇头,有些疑惑她的问题,还未来得及反问,又听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三王爷呢?”
“怎么回事?”
莫非她梦呓了些什么。原本远去的梦境在她的回想中飞入脑海,一张张惊惧的面孔,一柄柄带血的长剑,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清晰得那么真实。慕容南朝绝望的眼神,还有那十几柄刺入她心脏的长剑,都和重生时看见的重叠。凤盈伸手捂住心口,心脏还在那跳动,却不似往常的平缓。“小姐不停地喊要杀了三王爷,还说要让大小姐生不如死。”
白芷说罢,怯怯地垂下头不敢看她。大小姐虽有得罪小姐,但她们二人是亲姐妹,再过分,也不会要让对方生不如死吧。可小姐竟对大小姐痛恨到就连梦中都想折磨对方,实在是太可怕了,这还是她所认识的小姐吗?她的惧怕凤盈看在眼里,她长叹一声,想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小姐!”
二人沉默良久,白芷怯怯地唤了她一声。“恩!”
凤盈有些失神,脑袋里一个人影不停地晃动,想赶也赶不走。他知她发梦,知她有残害亲姐的恶毒想法,他会怎么看她?前几日虽发梦,却也睡得平稳,是因为他在身边吗?太多的疑问盘旋于脑海,她甩甩头,痛苦地抱住脑袋。重活一世,一切就重来了,该还的她都还清了,她不欠任何人的。只要……只要她今生不再稀里糊涂地失身于慕容南朝,她就不会成为三王妃,就不用卷入两王争帝的漩涡中。她只需治好二哥的腿,守护住身边的人,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小姐自回洛阳后,似心事重重。”
搬出相府,招揽势力,一个被罢官的女子,按说不该做这些的,可小姐做了。小姐似乎,很没安全感。“白芷,你记得我为何上战场吗?”
凤盈不答反问。“为了帮二少爷报仇。”
白芷答罢,抬眼看着她。是啊,小姐如此重情重义,可她对大小姐……大小姐得做出多么对不起她的事情,才会叫她痛恨至此。“白芷,本小姐做事素来讲求因果,大姐若不犯我,我何须去予她不痛快?”
这梦太破碎,没有开头,是在预示她日后会死在慕容南朝手下吗?不,不可能,那长剑穿透心脏的痛太过真实,不可能是梦,难不成,这个梦是前世记忆中的一部分?她缺失的那部分?她梦中几度出现慕容南朝,这次更是龙袍加身。莫非,前世慕容南朝根本没死?“啊——!”
头痛欲裂,似有什么呼之欲出。“小姐,小姐!”
白芷不曾见过她这副模样,慌乱地想要摁住她,谁知凤盈两眼一翻,竟晕了过去。“盈儿?”
苦涩的药水灌入口中,凤盈眼睑微颤,缓缓睁开眼。入目,是柳宗关切的脸,他身后,是二哥凤陟和爹爹凤相。“盈儿,你若身子不适便回府住吧,白芷不比郑奶娘,她虽心细,却也有顾不周全的。”
凤相伸手去扶她,眼中满是怜惜。“爹,我住这挺好的,清静!”
他不整顿相府,她便不会回去。她晓得他知道凤府中的所有猫腻,可他却放任不管,装傻充愣,可见他的心已偏向虞氏,所以大姐才敢妄为,才敢将手伸到她的院子里。“盈儿……”“爹爹,女儿想同柳宗说会儿话,您和二哥可否先出去?”
这明显是在逐人,凤相叹了口气,这女儿,他管不了,也舍不得下重口责备,叫她不高兴啊!眼看凤相与凤陟走了出去,凤盈这才看向许久未见的柳宗:“我这是怎么回事?”
“这……我也不确定,感觉上像是中了蛊,可又不是那么像。”
柳宗眉头都要拧成麻花了,表情无比纠结:“我爹不让我学那巫蛊,说那是歪门邪道,所以我对那方面不甚了解,你身子诊不出病脉,但脉象又时不时透着点古怪,不长时间细诊根本无法觉察。”
“中蛊?”
凤盈诧异。北疆无人养蛊,而十三岁前她就没出过洛阳,怎么会中了蛊毒呢?“我无法确定,但也不无可能。”
将药匣子收拾好,柳宗上下看了她一番,自言自语道:“看着也不像生病啊,怎么就诊不出个所以然呢?要真是身子有问题,那就是中蛊无疑了。”
凤盈眸光闪了闪,起身下榻,白芷迎上去为她披上外袍。“谷兰人呢?”
“她被老爷派人关起来了,现在在柴房里。”
白芷看了眼柳宗,而后压低声音道:“小姐您每次请二少爷来都是派谷兰去,她貌似回回都把大小姐气得不轻。这次你昏迷了,奴婢去请柳御医,叫她在这守着,没想到她把这事交给了白筠,跑到相府去找二少爷,不巧在相府门口撞见了大小姐,二人发生口角,她当着众人的面一巴掌把大小姐打破相了。”
“哦?”
凤盈挑了挑眉,眼中有几缕笑意。她每回都派谷兰去请二哥,就是因为谷兰打过大姐,故意让她到大姐面前晃悠。没想到谷兰还真没辜负她,回回把大姐气得不轻。这次动手显然过了,但谷兰虽然粗心,却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其中定有蹊跷。“柳宗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出了房门,看到坐在院子里的凤相,凤盈眸光暗了暗,大步流星朝柴房走去。立于门口的游弘图随即跟上。离柴房还有数丈,便看见柴房门口守着几个相府的侍卫。他们在瞧见凤盈后,默不作声地散开,让出一条道儿,却没有把门打开的行为。凤盈上前,抓住锁门的铁链,手上用力,直接将整个柴房的门拆下。“小姐!”
盘腿坐于地上的侯谷兰猛然抬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为什么打人?”
凤盈直入主题,神情叫人看不出喜怒。“大小姐骂您,她说,她说……”“说!”
“她说您招的不是家丁侍卫,是男宠,说您得的是花柳病,不让奴婢进去找相爷,说会给相爷丢脸,还说,还说……”剩下的话侯谷兰再也说不出来,她从不晓得一个大家闺秀竟说得出这般厚颜无耻的话来。“那你为什么要去相府?”
找来爹爹和二哥根本没有,她去那可不是有寻衅之味。“奴婢想求相爷请柳神医前来为您诊断,以柳御医的医术,他根本不可能瞧出个所以然来。”
见她似乎不信,侯谷兰连忙补充道:“奴婢也是为小姐诊脉许久才觉出异常,小姐并无病脉,但脉象透着古怪,许是中了蛊。奴婢自认医术高于柳御医,奴婢觉察不出的,他也是束手无策。”
“好你个贱婢,竟敢挑拨离间!”
身后传来一声厉喝,凤盈回头,就见凤相阔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