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妙彤实在是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她把头收回来。
瘫坐在座椅上，也不讲什么坐姿了，反正她什么样，顾城心里也明白，自己这么多天装也装够了。
顾城趁机按下升窗键。
顾城就把车停下，也不说话，空气安静得连车里音响的电流声都能听到。
两人像是在较劲，都不说话。
“咔嚓。”一声打火机响打破了沉静，周妙彤转身一脸不满地看着他。
周妙彤最讨厌抽烟味，顾城是知道的。
当她听见打火机的声音时，嘴里啧了一声，下意识转头去看，所以当她脸转过去的时候，顾城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毫无疑问顾城这么多年，顾城不仅没变成油腻大叔，岁月还为他增添了不少韵味。
此时他上半身面向她，衬衫卷到手肘，露出精壮而有力的手臂，手臂上青筋暴起，青色的血管微微跳动，底下是暗藏汹涌的血液，一只手懒懒的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里把玩着打火机，车里灯光昏暗，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得整个人更加的冷峻。他一半脸藏在阴影里，周妙彤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另一半脸嘴角藏着笑。
就这么盯着她，顾城没点烟。
看见她转过来，按下打火机，打火机跳出的火光照亮他整张脸，他带着笑的脸就这么显露在周妙彤跟前。
一瞬间，周妙彤似乎见到了七年前，靠在摩托车上对她笑的少年。
顾城开口说：“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讨厌烟味。”
周妙彤刚刚受的气还没散，他说什么都得反驳：“你想多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不讨厌烟味了，我只是想问你停车干嘛？”
两人对视着，互不躲闪，宣示着自己的主权，顾城是觉得自己还把握着周妙彤的喜好，周妙彤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变了。
眼看两人目光渐渐变了味，周妙彤有些心虚，先移开目光，耳边就传来顾城的轻笑。
周妙彤干脆放平椅子，闭眼假寐。
顾城也重新发动了车。
开了没几分钟，顾城开口问：“你家地址。”
周妙彤装死，不开口，她不想让顾城知道她家住在哪，反正最后她都是要走的，有些事情大家不知道对谁都好，不麻烦。
顾城抽空转头看了一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周妙彤在装睡，他不再说话，但他有办法。
他伸出手，将手轻轻地放在周妙彤眉骨间，轻轻抚摸。
周妙彤感觉到脸上酥酥麻麻的，睁眼，顾城骨节分明的手正放在自己眉骨间摩擦，周妙彤身上敏感的地方不多，唯独这眉骨，最是不能被触摸。
就像有的人耳朵敏感，有的眉骨特别敏感。
她抬手打开顾城的手，嘴里骂道：“你神经病啊。”
顾城被打了，也不恼，只知道笑，“看来眉骨敏感还没变。”
周妙彤再也不敢装睡了，把座椅调正，正襟危坐，周妙彤太了解他，虽然现在他穿得人模人样的，但骨子里的性子怎么能说变就变。
他还是那个他，那个小混混，周妙彤生怕他再做出什么事。
但是周妙彤不知道的是，顾城从来就不是小混混，只不过她遇到他的时候，他恰好是装扮成了小混混而已。
顾城柔声问道：“地址。”
“你待会把我随便放路口，我自己回去。”
“地址。”这声不像之前那么柔和，多了一分不容置疑。
周妙彤有些恼了，他这两天有点太奇怪了，说话语气也不客气了：“顾总，你是听不懂我说什么吗？我说把我随便放个路口就行。”
顾城的声音也有些冷了，刚刚两人的温情不复存在：“要是不说，那我就开回我家。”
周妙彤彻底爆发：“顾城，你有意思吗？你到底要干嘛？七年前的事，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就走，七年都过去了，你还纠结这些事呢？”
车猛地一下停住，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周妙彤被甩了出去，肩胛骨撞在前面的手套箱，周妙彤还来不及开口大骂。
顾城抓住她的肩膀，眼神猩红，脸色有些难看，声音带着一些哭腔：“难道你忘了？你觉得被人一声不吭地抛弃，一句对不起就能原谅吗？我告诉你，周妙彤，我这些年睡不着的夜晚，你知道我都在想什么吗？我想着，终有一天我遇到你，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顾城的劲有些大，像是要把周妙彤的肩膀捏碎，那双手像是顺带着把周妙彤的心捏着，周妙彤喘不过来气。
周妙彤狼狈地看着顾城，倔强地闭着嘴，不喊疼，缓了一会才开口：“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七年前的决定，我从来都没后悔过。”
要是不那么做，你今天也没有机会对我做这些。
顾城不敢置信地盯着周妙彤，“那我们以前那么相爱，你每夜入睡的时候就没有一丝反悔？”
“有什么好反悔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何必再纠结。再说了，你现在过得不也很好。”钱也有了，也订婚了，何必再纠结我们之间的那些事。后面这句话，周妙彤没说出口，她说不出口。
“你怎么觉得我过得好，你又不是我。”
周妙彤不开口，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过了好一会顾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你真的没后悔过？”
“不后悔。”
顾城脑子里有根弦像是断了一般，脑子里嗡嗡作响，整个脑子里就循环着三个字，不后悔。
顾城听着这些话，声声入耳，声声扎心，一字一句都扎在了顾城心里，从来没想过，简单的三个字原来可以让人这么难过。
就那么一瞬间，顾城失去了全部力气，他瘫回到座椅上，像是失了魂一样，低着头。
从来都是嚣张跋扈的大少爷，此时低着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
周妙彤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看着顾城，满眼心疼，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心软。
既然决定放手就应该趁早了断，这样对两人都好。
车里又恢复之前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