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心中一动,他立刻想起江云之前说过的话:是这个时候了!他不能确定,但他仍旧义无反顾去了江家,假如没有江云,他可能早就饿死,或者被其他人杀掉。这样的灾荒之年,死一些流民实在太正常不过。江家死气沉沉,之前赵三曾经来过江家,那个时候,连空气里似乎都是兴奋的,整个江家很有活力,但现在,这个江家好似死去了。院子里奴仆很少,上一次他进了院子里就听到大声说话的声音,还有笑声,这一次却安安静静,假如不是有个奴仆领着他,他都怀疑这里是空的。院子里的花,无人收拾,花坛里长着野草。奴仆领着他直到前厅。里面坐着一个少女。赵三知道,这应该就是甄姑娘。甄姑娘端庄大气,坐着仿佛一个女主人,目光平静而淡然。赵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僵在原地。“坐吧。”
甄姑娘的语气很平和,声音极好听,“江云之前曾经跟你说过吧?或者是交代过什么事?我不知道,但他现在遇到了麻烦,我需要你们报恩。”
甄宓把探视江云的事情简单说一遍,赵三安静听着,并没有急着表态。他脑子里一直都在思索,江公子说的应该就是这个时候吧?“你有什么想法?现在可以说了。”
赵三道:“一切但凭公子吩咐。”
“那好吧,你认识杨平吗?你们商议一番,所有的事儿你们负责。成功了,你们还能回到过去的生活,公子出来一定会报答你们,如果失败,这事跟江家没有关系。”
赵三点点头:“这是自然。”
“一会儿你悄悄取些粮食回去,让家里人吃顿好的。”
赵三脑袋一个有两个大,回到家里,妻儿见到有粮食,争先恐后站起来,妻子很激动道:“哪里弄的?”
“悄悄做吧,做完我再跟你说。”
灶房里,赵三好不容易把两个孩子打发出去,把事情跟妻子简略说了。妻子听了,叹息一声:“夫君,这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按理我一个妇人不该插嘴。但夫君你的想法错了。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哪里才是乐土?就算你一味伏低作小,就能活下去吗?公子在的时候,咱们家里还能像个样子。公子走了,这个家都快散了。夫君,你想报恩也罢,为家人博一个前途也罢,万万不该什么也不做。”
赵三惊醒,对啊,现在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等死,何不拼搏一把?他匆忙吃完饭,就去联系之前的朋友。对江云的处理,太守公布了,杨平气得牙都快咬碎,急忙召集了几个人,但这一次却又多了一个人:赵三。两个人虽然都是流民,但他们的交集真的不多。几个人不敢明目张胆地聚集,反正现在城里有很多流民,那些房屋他们也住不成,地主老财们都回来了,也就轮不到他们。所以他们选了一个破庙,祭的是河神。五六个人全部蹲在庙里的泥胎神像后面。杨平道:“诸位,公子就要被处罚了,咱们必须要做些什么。难道眼睁睁看着公子死吗?”
“可是咱们什么都没准备好啊,太守手里还有五百多官兵。”
大家说完把目光转赵三,赵三之前带领的是军队,他的手里曾经摸过铠甲,摸过刀枪,这件事他应该最有发言权。赵三摇摇头:“兵器库在县衙里,现在那边都是官兵。”
“有没有办法打开兵器库?”
赵三半晌不语,过了片刻才抬起头:“或许可以。看守兵器库的都是太守亲卫,但是他们没什么油水,假如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一定不会死守兵器库。”
杨平道:“这好办,兵器库里一共几个人把守?”
“一共有两队,共二十个人。领头的是张泽。他的家在郑家的别院里,听说那里关了几个女子,都是抓的流民。”
赵三语气平淡,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江云在的时候,严禁大家买卖女人。这些流民起码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抓走,可是太守一来,一切都变了。光是想想就害怕。“张泽喜爱什么?”
赵三道:“我听说是女人,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女人在他家里。”
“那咱们就从女人身上下手,只要把人调开,咱们就能找到机会,夺了兵器库,然后再攻进郑家,救出公子。”
杨平拍了板儿。赵三也同意这个方案,于是他们之间又商议了一番细节问题,都安排妥当,便悄悄去江云安排好的外面粮仓里取出来粮食,几个人轮流造饭,饱吃一顿,各自厉兵秣马,准备起事。白马城里山雨欲来。街面上肃杀了许多,总是有人步履匆匆,往城外走。灾民们饥寒交迫,他们大多数是找个地方躺着,除非是放粥,他们才会起来去接粥。那些被放回去的世家大族,佃户死了一拨又一拨,水灾中活下来的没有几个,但他们并不担心,这些日子大张旗鼓地也开始放粥,只不过他的粥可不是那么好喝的,喝了他的粥,你也就是他的佃户了。想要随意离开,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街面上还维持着畸形的繁荣,是世家大族维持起来的。随着江云被判死刑公开,城西刘家遭了刺杀,虽然最终没有成功,但让这些大族意识到,他们并不是安全的,尤其是现在正是混乱的时候。于是他们加强了戒备,减少外出。所以城市里出现了诡异的情况,一边是世家大族招兵买马,热火朝天。世家大族的住所,被层层家丁围住,而另外一个方面,城里还存在着大量流民,他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每天挣扎在生死线上。十月二十四日晚,这是一个永生难忘的夜晚。过了霜降,夜晚越来越冷,甚至能看到自己口里的气息。一小队流民,大约有二十来人,晃晃悠悠地分散在街道上,看起来他们似乎毫无组织,但他们都有统一的目标:郑家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