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曹贵妃、刘校尉甚至甄宓都到了。他们聚在客厅里,曹贵妃与许夫人两人坐在主位,其他人都站着,士卒把人带了上来,果然如梅香所说,这个蟊贼块头很大,看年纪也就二十多岁。许夫人怒道:“是你偷的鸡蛋?”
大块头嘿嘿狞笑,表情狰狞恐怖:“没错,不就是吃几个鸡蛋吗?你们至于搞出来这么大阵仗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要篡位呢。”
“大胆狂徒!”
许夫人恨得牙痒痒。曹贵妃直摇头:“你有手有脚,虽然现在食物匮乏,但总归你还能吃饱,何必要干这种事?”
大块头仰头哈哈狂笑:“偷都已经偷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只许你吃,难道还不允许我们小民吃吗?您是贵人,大约没被饿过,饿极了那鸡蛋堪比龙肉。就是土也得嚼嚼咽了,更何况鸡蛋?”
“大胆!这样狂悖之徒早些杀了了事。”
“嘿嘿嘿,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倘若皱皱眉头,杨平就不是好汉!”
江云突然发问:“这鸡蛋你偷了放哪去了?”
“自然是吃了,难道还要孵小鸡吗?当真是好不晓事,煮熟的鸡蛋如何能孵小鸡?”
江云差点吐血,道:“这些时日来,何曾短了你的吃食。他在哪里干活?”
老管家早就有所准备:“在挖水渠。”
“挖水渠的饭应该比较多,虽然吃不好,起码能混个饱。”
江云看着那男子。男子仰头哈哈大笑,“乱世人命如草芥。我杨平事情败落,落到你们手里,没什么话可说。这一百多斤就交给你们,要杀要剐,绝无二话。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来吧。”
江云也是直摇头。“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咱也是吃过贵妃食物的人。哈哈哈哈哈!”
这么嚣张的贼,还真是没见过。众人都摇头。许夫人厉声喝道:“必须把他杀了,以立威!”
江云挥挥手,让人把这个家伙带下去,然后才拱手对贵妃道:“娘娘,事情有些蹊跷。他肯定不缺吃的,似乎有意隐瞒什么事情。管家,他的表现怎么样?”
老管家沉吟片刻,道:“我虽然没盯着,但听下面的人说,似乎还可以。刚才抓他过来的时候,许多流民似乎都不敢相信,还有几个人求情。看起来人缘不错。”
江云道:“依我看,偷盗鸡蛋确实十恶不赦,但也罪不至死,不如罚他好好干活,待救援来了,再说别的惩罚。”
“不行!”
许夫人跟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若是这么轻易放了他,皇家威严何在?难保不会有更多人效仿,今日你偷一个鸡蛋,明日他偷一块肉,成何体统!他必须要死!”
江云知道曹贵妃善良,他看杨平不像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所以有心要放他一条生路,于是就把皮球踢给贵妃。曹贵妃沉吟片刻,道:“还是杀了吧。”
江云惊愕,他太低估皇权的重要性。站在曹贵妃的立场上考虑问题,皇权必须要维护,而且她更加担心自己安危,在这里既无高楼深苑,也无密不透风的保护,杀人立威就成了唯一选择。于是他也没怎么坚持,定下来,下午立刻杀了。中午,有几个人跪在江云别墅外求情。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那几个人仿佛根本没有察觉,他们直挺挺跪着,不一会儿便汗流浃背。江云皱眉,走到门口,看着几个人,喝道:“你们究竟想干嘛?还不快回去!是不是吃得太饱了!”
领头一个男子约有二十来岁,拱拱手道:“公子宽宏大量,常人所不及。我们都很感激公子救命之恩。只求公子能救杨平一命。”
“你跟杨平什么关系?”
男子猛然叩头,泪流满面:“我等皆受杨平救命之恩,当时河水太大,我们逃跑不及,杨平有艘船,我们几个皆赖他所救,求公子开恩。”
“荒唐!杨平所犯之罪已有定论,岂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尔等速速回去,倘若再不听话,与杨平同罪论处!”
刑场被安排在南边,用木头草草搭起一个台子,同时前方竖着两根巨大木杆,杨平被绳子捆着,跪台子上。稍等片刻,曹贵妃、许夫人在御林军的保护下,来到现场。现场来了许多人,这是江云示意老管家安排。这几日难民营里出现不少腌臜事儿,正好借杨平脑袋,吓唬吓唬他们。他们围成一个圈子,密密实实。因为害怕生事,江云调来两千士卒,把人群全都挡在外面。江云跟曹贵妃商议,杨平的罪名不能简单粗暴地定为偷鸡蛋,这实在太扯了,所以罪名定为图谋不轨,这样好听,不知内情的人听了,也不会有过多联想。这次行刑匆忙,为了尽快恢复秩序,甚至都没有等到午时三刻,直接在下午行刑。虽然说事出有因,但在这个年代,明显是暴虐的行为。太阳仍旧火辣辣的,地面全都是水,因此给人感觉像是在桑拿房里,蒸腾的厉害,人们等了许久,已经有些不耐烦,曹贵妃虽然不用动,但坐在这里监斩,也不是什么好事,汗水顺着脸往下流。后面的宫女使劲地扇扇子,也没多大用处。江云更是汗水往下滴,秋天啊,但依然还是太热。杨平跪地上,不时抬头看看天,阳光刺眼,他又低头。目光一直往远方眺望,也不知在等什么。江云看看时间,感觉差不多,大声喝道:“时辰到!斩!”
“儿啊!儿啊!”
两声凄厉的叫喊传来,众人心头都是毛毛的,晴天大日头,居然给人感觉阴风阵阵。江云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汉子背着一个老妇人,拼命往这边赶。人群自动让开。那汉子走到士卒面前噗通跪地上,摔了狗啃泥。老妇人不顾身体疼痛,死命往里爬。江云这才发现,这个老妇人居然是瞎子。她无助至极,士卒也不敢阻拦,只能把她架起来。“儿啊,我害了你啊,我害了你啊!儿啊——”老妇人的声音尖锐又凄厉,像是一把刀插进江云心中,她像一条被人拿捏住的鱼,两只手不断往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