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江云已经算好了帐。昨夜安慰完甄宓,他却睡不着,干脆就把账目取出来,仔细看起来,这些账目并不难,都是流水账,依照复式记账法,分成六个科目,重新誊抄。算账其实很简单,但难在誊抄上,流水账之所以难以看懂,就是因为支出与收入,完全混在一起,如果重新誊抄,那就很简单了。所以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誊抄上,抄写完毕,只用了大约一个时辰,就把陈唐的账全部翻出来。内容让人啧啧称奇,这家伙在任内贪了五万多缗,倒是不算多。但其他的物品就多不可数,比如粮食,贪掉了三万石。江云把这些有疑问的项目,全都列出,方便郭嘉观看。现在他相信自己的老爹是个大官儿,一个县令说拿下就拿下了。要知道,现在的县令,基本上等于是太守的人,升迁茁落全都捏在太守手里。他喜滋滋地查证陈唐的过错,每一笔账目,都要把详细情况列出来,几乎拿着放大镜找问题。郭嘉与曹操看到的,是已经整理好的账册。两个人扫了一遍,虽然对符号之类的并不清楚,但并不妨碍他们看懂这个账册,他们隐隐约约觉得这里面有他们不知道的原理在作祟。于是,陈唐的事情被放在一旁,记账方法反倒成为曹操与郭嘉的关注重点,他们追问为什么要这么记?原理是什么?这其中有没有什么漏洞?江云一一解答,当他们弄清楚为何会是复式记账法的时候,曹操与郭嘉意识到,他们找到了一种更加合理、更加先进的会计方法,可以有效地防止贪污。“云儿,这记账方法是谁教你的?”
江云摆摆手,“这是一个老先生教我的,他人已经走了,我是闲着没事跟他学的。”
曹操道:“你怎地不留下老翁,唉!”
“我又不知道啊,他就简单教给我这么记账,我要知道这么重要肯定不会让他随便就走。”
郭嘉与曹操互相看一眼,曹操开口:“咳咳,云儿,你这记账方法能不能教给我?”
“爹,你当官的,还要学这个吗?只要你找到平衡表,只看平衡表就行了。其他的你随意扫两眼就行。没必要学。”
“不是我学,是我的账房要学,他们不学,怎么记账?”
江云能说不吗?隔一天,曹操带着一个四方脸的中年人过来,介绍说这是老程,就是个账房。这个账房很高傲,或者说很高冷,他看到江云并没有像老郭那样和颜悦色。反倒是黑着脸,质问曹操:“东翁,你让我跟他学记账?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懂什么记账?东翁,我的事情很多,您要是想玩,等空了再说。”
江云气个半死,大声道:“爹,你这都找的什么人?这等不知上下尊卑的货色也敢招来,这人能管好帐吗?”
“小子,你胡说什么!”
老程黑着脸,“老夫管帐数年,从未出过任何过错,如何不能管?倒是你小小年纪,不尊长辈,胡乱攀咬,你的家教如何,老夫已经一清二楚!东翁,恕不奉陪!”
曹操急忙瞪江云一眼,“老程,先别走,我先给你看些东西,看完再说。”
江云气得不轻,懒得多说:“爹,这样的人,赶紧辞了,就他这水平,我不用看,一文钱能请七个人!赶紧让他走,一个个账房也这么嚣张,反了天了,我给你管,保证上上下下干干净净。”
“哼!岂有此理!”
“老程老程,先别走,你过来看看再说。”
这人是谁呢,就是程昱,他跟着曹操比较早,而且非常正直,要不然也不会由他来调动军需,不过他的脾气比较臭,自持才高。而且在他的管理下,确实也取得很大成就。程昱挡不住曹操劝解,漫不经心地把几张纸拿来,起初脸上还是不以为然,渐渐凝重起来,接着眉头就紧紧皱起,看了半晌也没说话。郭嘉劝解:“老程,这方面你是行家,我们俩都不怎么懂,但我们都以为这个方法挺好,能更加有效管理,你看呢?这样,东翁,中午做几个小菜,咱们边吃边说。”
江云冷哼,但不好抹了老爹面子,中午命人炒了几个小菜,喝了几杯酒,老程总算是磨开了面子,借着酒劲儿:“这记账方法很好,但需要庞大人员吧,这不是一个两个人能做得好的。”
郭嘉冲着江云眨眨眼:“公子,老程已经说了,这你最了解,你来说说。”
“嘿嘿,岂止需要庞大的人员?这是一套全新的管理理念,甚至可以说,完全可以重塑整个朝廷。”
几个人颇不以为然,曹操笑吟吟道:“你来说说看,究竟怎么重塑朝廷?”
江云嘿嘿冷笑,说了起来。后世的财务制度,是一个完整体系,并非是简单的几个人,简单的一套记账方法,而是包含在管理之中,从上至下的管理方法。说起来滔滔不绝,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但提个大概概略是可以的。曹操看着说得唾沫横飞的江云,只有一个想法:自己太低估他了。按照他的说法,这确实能重塑朝廷。他看着江云,他说的兴致勃勃。说的很多,但并不混乱,而是层次分明。一边喝酒,一边说得飞快。他足足说了一个时辰,不胜酒力,躺下了。郭嘉与程昱互相看看,又转向曹操。“主公,这……确实是全新的管理方法,若是能照着他说的做,能省许多事。”
曹操点点头,“老程——啊,你必须要学会,指望他去教别人,那是不成,你必须要学会。这小子吃软不吃硬,等他醒,委屈你了。”
程昱拱手:“主公多虑。不过只有我一个人学那是不成,我还得再找几个人才是,越多越好。这套方法,首先是建立在记账方式上的。”
“可,你随意调动人员。”
程昱拱拱手,出去了。江云醒来就是第二日了,他揉揉发胀的脑袋,甄宓已经弄好醒酒汤,他拿起来喝了,走出房门吓了一跳,外面跪了一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