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沈可被请进了大堂,大堂正面立一海水朝屏风,上挂“明镜高悬”金字匾额,匾额下为审案暖阁,三尺法桌放在暖阁内木制的高台上,桌上置文房四宝和令箭筒,桌后放一把太师椅,其左为令箭架,右有黑折扇和惊堂木。
判官大人此时支着下巴,一脸愁苦的哀声叹气,这可这可个没完。
沈可抱着胳膊,觉着自己就要冻晕过去了。
谛听自刚才进来起就睡着了,沈可小心的踢了踢脚边睡熟的小兽,那小东西翻了个滚,又接着呼呼大睡。
就这么僵持了有一个来钟头,沈可忽觉得背后有一阵暖风吹进堂内。
如寒冬腊月里忽逢一阵春风,沈可觉着自己就像一朵娇俏的迎春花,难得舒展开身子,瑟瑟缩缩的回头看了一眼。一身形修长身着一袭素衫的古装美男走进来。
恭恭敬敬的朝堂上拱了拱手道,“赵兄。”
沈可歪了歪头,这做派更像是古人。
这可判官当即跳了起来,笑容满面的走下台来,原本只会说这可这可,现下口齿却十分伶俐道,“原来是十二司神君驾到,本官原正想着,这厢的事情,还需告知神君一声,不想,您竟亲自上门。”
那位古装美男看了看坐在小凳子上的沈可,点点头道,“正是听说赵兄这里出了事,特意来看看的。”
赵判官又是感激又是急忙求教道,“那这厢可怎么处置得好?”
说罢似乎略有顾忌,悄声附耳道,“谛听护着这女人,还砸了我判官府的大门,现下本官却不知道是要将这女人怎么办好?这女人阳寿未尽,理应是要送回去的,可又怕谛听相阻。若是惹恼了谛听,才更是罪过。”
李儒风淡淡道,“赵兄不必烦恼。家师说我有一位师妹来了幽冥司,命我特来迎一迎,约莫就是这位了。”
那位尊神?
赵判官先是怔了怔,随后肃然道,“是那位尊神?”
李儒风没有答,赵判官自觉问得多余,默了默,转身朝沈可拱了拱手,“姑娘,冒犯了。”
沈可一时没大反应的过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在小凳子上愣住了,李儒风挑了挑眉,走到她身边,“还不走?”
近距离看,这男人更帅,五官立体挺拔,皮肤白皙细腻,几乎比女人还要好看,最起码,沈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起码比自己好看。
李儒风朝沈可伸出一只手,“起来,我带你走。”
沈可有些瑟缩,不敢去握住那样一只莹润如玉的手掌,她自小生活在一个贫穷的环境中。纵然自己考去了帝都,纵然总想抬头挺胸的活着,可那种卑微刻进了骨子里。
几乎成了她的本能,她在想,自己能不能,能不能握住那只手。
而谛听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见李儒风伸出手,身子猛的长大了几倍,口如脸盆大小,张开了冲李儒风咬去。
李儒风伸出的手垂在了身侧,袍子在谛听的冲势下向后飘动着。
“你想护着她,难道要将她带去九幽?若是那样,你带她来这枉死城的判官府做什么?收起你这副吓唬人的模样,谛听,你辩世间善恶,你难道辩不出我此番来此何意?”
话音落,谛听的身子又缩成小皮球一般大小,跳进了李儒风怀里。
李儒风伸出一只手抱着它,“你是想告诉我,若我待她不好,你便会咬我一口为她出气?”
谛听尾巴几乎缩没有了,只有一点点摇晃着表示自己说到做到。
李儒风摸了摸它的头,“她来了,你很欢喜是不是?”
谛听尾巴晃了晃,眼皮耷拉着显得很没有精神。
李儒风笑了笑,一只手抱着它,另一只手朝沈可招了招,“走罢。”
沈可鬼使神差般的跟在了他身后,直到跨出那扇大门都有些不知所措。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她在公园里睡着后,发生了什么?
她抱着胳膊,好冷,这个地方,好冷,沈可下意识的靠近了李儒风,他的周围很温暖。
路上熙熙攘攘的都是人群,但见了李儒风会自动让开一条道路。
沈可跟着李儒风一路,很省心。
直到了一扇朱红大门前,李儒风上前轻轻推开门,沈可跟着走进去。
走进院中,一阵暖风暖洋洋的吹来,和李儒风周围一样温暖。
沈可长出口气,小心翼翼的四处打量着,金顶石柱,粉墙绿柳,院中甬道相衔,山石点缀,涓流潺潺,绕过前院不知汇到哪里去了。
沈可跟着李儒风跨过一道小桥,走进一间屋子。
让她颇感意外的是,院中那般雅致,可这屋子,却十分杂乱。一地的书籍,有丝绢,有竹简,有纸张,甚至沈可还在一张桌案上看见了一个最新版的kindle。
屋中有位老者靠在一张宽大的藤椅里,抱着一本书,见人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来了?”
李儒风拱了拱手,“是,师父,带来了。”
那老者缓缓放下书,坐起身子看了看沈可,皱了皱眉,“这灵的资质,怎么能差成这样?这不应该啊……没带错人吧?”
沈可原本正小心的注意脚下,就怕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听见这句话没留意,蹬在了一册竹简上。
那老者挑了挑眉,“呦?自己资质不好,还不能说?”
沈可低下头,挪了挪脚,找了块地方站过去,那角度,正好被李儒风挡在身后。
那老者语气沉重道,“性子怎么这样闷?”
李儒风笑了笑,“刚来,许是还未适应,胆子小了些,徒儿接她这一路,没听她说过话。”
“这可不大像话,老夫的徒弟,即便不会横行霸道惹是生非,也不能是这副怂样儿。将来莫不是还要被旁人欺负?”
沈可当时听见这句话时,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眼身前的李儒风,这样一个儒雅温和的人,和横行霸道惹事生非哪里扯得上关系?
但这个初见的以为,在日后的某一天破碎的很彻底,她的这位师兄,很得她师父真传,被教导得很是霸道,非常霸道。
只是当时,沈可有些不以为意罢了。
老者沉吟片刻,捋着胡须叹了口气,“罢了罢了,都是天意。”
又见沈可严严实实的被李儒风挡在身后,不由瞪了瞪眼睛,“藏那么严实作什么,出来,奉茶。”
奉茶?
无缘无故的奉什么茶?
李儒风回头安抚的笑笑,“别害怕,师父再不重规矩,可这拜师礼总不能废,你去罢,向师父奉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