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一的大脑里空白一片,此刻她什么也想不到,只知道死死的抓着从她身后圈着她的那两只手,不让两人分落到不同的地方。“放……放手……”男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显得十分虚弱。耳边因为下降而产生的风呼呼作响,她回答他的声音卷进风里,模糊细微的几不可闻,他却听得清楚,简简单单的一个不字,莫名的倔强坚定,生死不惧。他的心,没来由的一跳。两人的身体都在急速的下降,白尽紧随其后,身下,是一大片结冰的湖水,他闭上眼睛,想,就这样死了吗?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死亡时他会是怎么样的心情,或者惧怕或者无奈,或者从容或者解脱?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却什么都没有,反倒觉得安宁从容,心无比的静,他下意识的紧了紧圈着她的手臂,想要将这样的感觉长久的留下。而她,什么看不见,无论等待着她的是粉身碎骨还是挫骨扬灰,却不畏惧。“扑通”一声巨响,两人一鹤重重的砸在了冰面上,白尽摔落的地方离他们有些距离,冰层被这一下撞击,开始发出撕裂的声音。很快,他们周围的冰面裂开多个缝隙,有水从冰层下面涌出。接着,两人所处的一方冰层终于不堪重负,哗啦一声,连带着两人往湖水里沉去。这一切发生,都只在短短几秒之内,而这几秒内,他们没有及时逃离这危险区域。男子在摔落的瞬间已经昏厥,而白云一,她虽听到了冰层裂开,却还是晚了一步,两人已经一齐往水里沉去。白云一的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两手相握,她却是没有一丝力气能够突破险境。脸上的纱布拼了命的吸水,两人身上穿的又都是棉衣,于是他们便成了两个活生生的吸水袋,待吸饱水,就像落水的石头,直直的往下沉去。时间似乎都停止了,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她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的走向地狱,沉入谷底,拉着他的那只手也开始渐渐松懈……终于,周围都安静了下来,静若死寂。水中,突然射进一道五彩阳光,照亮了这个阴暗的水底,将里面紧手相握的两人照的通透雪亮。一些如梦似幻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那是一座别致的院落,院中的几棵梨花树正值盛放,枝头树梢上满满的都是白色的花蕊,相互簇拥争相开放。脚下,也落满一地霜白。一棵梨树下,呆坐着一个白衣少年,他长得很好看,却眉眼呆滞,薄唇紧抿,神色木讷的出着神。他曲起的膝上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紫檀木小匣,匣子紧闭着,还上了一把锁,不知里面是什么物什。他的双手捧着匣子的两边,手微有些颤抖,似刻意想要隐忍,却颤抖的更加厉害,他死死的咬着唇,连牙齿都在打颤,一抹鲜艳的血丝从唇边溢出,滴在小匣雕刻的精细逼真的花纹里。一阵风起,屋角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木讷的目光突然有了一丝柔光,凝视着梨花树下不知何时出现的白衣少女。风吹梨花落,屋角铃铛响。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站在一棵梨花树下,白色衣袂轻轻飘动,黑色长发随风飞舞。她正侧身抬头,仰望着枝头的白色花蕊。淡金色的阳光穿透树枝,洒在她的脸上,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柔和温暖。有几朵梨花从树梢分离,落在她细腻嫩白的手掌,她垂眸看着,似在想着什么。她侧过头,便看到了坐在梨花树下的那个少年,同样的白衣,长发,长得很好看,只是神情恍惚目光呆滞,唇边还挂着一抹鲜红。眉与眉之间,有着一颗鲜艳的黄豆大小的朱砂痣。他坐在那棵梨花开的最好的树下,应该已经坐了很久,因为他的发上,身上,周边皆是落下的梨花,他那一身白衣几乎都要融进那些纯白里。全身上下,只有那一头如自己一般黑的长发披散着,还有那只紫檀木的小匣安静的放在他的膝上,突显着它们与白色的不同。此刻,少年也正盯着她看,呆滞的眸中,有一抹柔和……白云一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睁着一对没有眼珠的眼睛,瞪着黑洞洞的水底,仔细的回忆刚刚那个梦境,却是什么也记不起来了。眼睛睁开的瞬间,立刻有水涌进,随即又带着流出来的血退出。她脸上的纱布吸饱了水已经自动散开,沉到了别处。她的脸经过用药,本来破裂的皮肤已经开始融合重生,伤势较轻的伤口已经结痂了。然而此刻,经过湖水的浸泡,药水被洗掉了,伤口也进了水,现在她只觉得整张脸都肿了,伤口处都是火辣辣的刺痛,而她,还在往湖下沉。她伸着两只手,胡乱的在身旁一通乱抓,果然抓到了一只飘着的手。他们已经落到了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