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又一个静谧的夜晚,接踵而至,荒凉,孤独,压抑,就像走过铁轨的火车那样,一节挨着一节,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轮廓。大街小巷空荡荡的,气温很低,尤其是在月光下,就更加显得刺骨,吞吐之间,漂浮着白蒙蒙的雾气。道边儿上齐斩斩的戳着一排路灯,把一望无尽的前途照的雪亮。
杜别白眼皮在打架,困的都不行了,但还是拼命的撑着,因为他面前摆着方向盘,背后装的是一车钢筋,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无论如何,他不能睡过去。
众所周知,杜别白是一名货车司机,满打满算已经三十八岁了,仍然单身一人。用他的话说,货车司机就像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如果说不干吧,没有饭吃,如果说干吧,赚的钱不够买药吃的。
说实话,那车钢筋并不急等着用,但是对方老板付钱了,让他连夜送到,就得连夜送到,就算是死,也得把货送到了,才能死,人家老板买的就是这份儿辛苦。
就这样,杜别白拉着一车钢筋,拖着一身的疲惫,出城去了……
话说,在刘柳行动的同时,胡喜净也没闲着,他听说有个货车司机想不开,闹着要自杀,而且还公开发表了一篇遗书,引起阴阳两界极大的关注。正所谓机不可失,结果胡喜净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那个货车司机,就是杜别白。
那天晚上,杜别白独自送货出城,一进入郊区的地盘儿,就更加静谧了,看不见高楼霓虹,也看不到几户人家,仿佛连天上的星星都睡着了,一张一翕的打着鼾。
马达发出微弱的轰鸣,就像一首浅唱低吟的摇篮曲,一直伴随着漫长的路途,再加上轻轻晃动的驾驶室,让本就沉闷无语的杜别白,一个劲儿的打哈欠。他强打起精神,点燃了一支香烟,尽管他知道,他的肺已经再也禁不起尼古丁的毒害,但是,为了熬夜出车,他也只能把肺豁出去了。不止是他的肺,还有他的胃,他的肾,也一起豁出去了。
一支香烟很快就抽完了,为了继续对抗瞌睡,保持清醒,杜别白不得不点燃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
烟雾在杜别白的眼前荡漾,视线中的一切变得朦胧,只有那崭新崭新的导航仪,仍然保持着突兀。
为了那个导航仪,杜别白没少破费,几乎把他全部积蓄都搭进去了,只剩下一点点吃饭的钱和吃药的钱。
其实呢,杜别白干货运十多年了,怎么说也算是个老司机,他的脑袋就是地图,别说是导航仪,就是闭着眼睛打着呼噜,也不会迷路的。所以说,安装那台崭新崭新的设备,并非杜别白自愿,而是出于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北斗导航卫星组建成功了嘛,按照交通管理部门的规定,像杜别白那样的车,都要安装导航仪,就像打疫苗那样,排着队去安,谁也不能例外,除非把方向盘挂起来,永远不再干货运。
杜别白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把心一横,砸烂了多年的存钱罐,安装了一台导航仪。但是,光是安装还不行,还要缴纳两千多块钱的学费,参加导航仪的培训课程,当然,那也是不可抗拒的力量,必须交钱,必须参加。
杜别白勒紧裤腰带,用尽最后一点点钱,咬着牙交了学费,参加了培训班。
总之,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杜别白在他那篇公开的遗书上,讲的很清楚。参加培训之后,杜别白的货车,总算是又开起来了。杜别白心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轮子还能转,钱迟早会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