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课,索菲娅除了发了两次言便没有更多表示,而且下课后直接脸色难看地拎包走人。 反观德国小胖埃伦,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对其余三人要求他再看一遍当天会议纪要并进行适当修改的要求显得心不在焉,只粗糙地扫了两眼便扔回给董锵锵,一边说着“可以交了”一边开始热情地邀请乔安娜周末和他一起去卢森堡玩。 董锵锵很不理解:大报告的成绩对每个人都一样重要,为什么埃伦看起来毫不在意?难道他不在乎报告最后的成绩么? 他专注地想着埃伦,冷不丁听到有人在旁边问道:“你是你们小组的组长吗?”
“啊?您问什么?”
他这才发现提问的人是老师。 “其他小组今天都选出了组长,你除了交给我今天的讨论纪要,还应该告诉我你们组的组长是谁。”
“我们组,唔……”董锵锵大着胆子试探着问道,“老师,请问我还能换组吗?”
“为什么换组?”
老师反问道。 董锵锵支支吾吾:“讨论后我觉得我的兴趣可能在其他课题……” “如果你在课上选课题时就提出这个要求,或许还有机会,但现在其他小组已经确定了分工,我想(他们)再收你会有难度。另外你还要考虑,如果你离开现在的小组,那剩下的三人或者再找一个人替你,或者解散也去其他组。你们已经商量好了所有人解散吗?”
“唔,没有商量好。”
听老师这么一说,董锵锵就知道自己得放弃这个念头了。 “那我建议你还是把注意力放到课题上面,去哪个组都是一样的,关键看你自己。”
老师笑眯眯地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坚持换组,我也不反对,只要你们小组的其他组员都没问题并且下周上课时能确定下来就可以。”
“谢谢老师,那我再考虑考虑。祝您周末愉快。”
董锵锵赶忙溜之大吉。 出了教室董锵锵才如释重负,他没想到第一堂课会以这样的结尾收场,看来这门课想拿高分并不简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看了眼手表,已经快11点了,而郑春花11:30才下班,想到初级阶段的另一门课德国公法学基础理论是中午13点在食堂的阶梯教室上,他吸取了上午的教训,直奔食堂,先确定了公法的上课教室无误,再去食堂随便点了个套餐,这才直奔郑春花的办公室。 经济系的走廊里永远人山人海,助教办公室门口的学生走马灯似的人来人往,虽然时间已过11:30,但门口还排着两个学生。见郑春花始终不出来,董锵锵也不好意思进她的办公室,耐心在门口等的同时考虑自己如何整合小报告的内容。等他把小报告的大纲线捋出来时,郑春花才一脸疲态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而时间已经快11:45了。 “你去食堂吃吗?”
董锵锵问道。 “我中午吃这个就成。”
郑春花扬了扬手里拿着的全麦三明治,“你呢?”
“我刚吃完。”
“那咱们去食堂后面的草坪说?”
“好。”
正午的阳光正好,不冷也不热,微风拂面,让董锵锵紧绷的情绪得到了些许的放松。草坪上的学生不少,两人挑了个花阴凉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 “你每天都这么忙吗?”
董锵锵从包里拿出两瓶水,递了一瓶给郑春花。 郑春花也不客气,顺手接过放到腿旁,边拆三明治的保鲜膜边说道:“一阵一阵的。对了,上午的课怎么样?”
“差点就迟到了,多亏了你,谢谢。”
“我问得是你课听得怎么样?”
郑春花很淑女地咬了口面包,面包屑掉落到她的裤子上,她抬手掸了掸。 “一个大报告和一个小报告,大报告要组团写,小报告自己写。小报告我差不多有思路和方法了,难的是大报告。”
“怎么说?”
郑春花眨了眨眼。 董锵锵三言两语说明了组内的情况,郑春花边听边捂着嘴笑。 “我还以为德国人都很严谨,哪知遇到个上课泡妞的小屁孩,真行……” “你也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德国人说不定也觉得中国人严谨克制,结果碰到一个吃马栗子吐沫的家伙……”郑春花笑成了一朵花。 “哎,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董锵锵假装生气,“我警告你这事儿可别到处传哈,回头我没法儿混了。”
“因为想起来就好笑,多让人开心啊。”
郑春花似乎笑出了泪,又过了片刻才收敛笑容正色提醒道,“不过大报告的事你确实得多上心,关键是报告的内容。德国老师通常关注的不是你的观点,而是你为了支持观点提供的充分证明。至于语法标点什么的修改润色工作你可以花钱让德国人帮你改,很多高年级学生都喜欢接这种活儿,一个周末一两百欧元就给你改出来,物美价廉。”
“好,我记下了。还有你跟我说说怎么找那些图书馆没有但是老师又要求阅读的辅助教材吧。”
“首先你可以在大学和学生宿舍的招贴栏以及一个特里尔的本地网站上发帖说你要买哪些书,如果有人想卖书,自然会联系你。你还可以关注大学这边每月月底在食堂外的空地上举办的跳蚤市场。第三就是你去网上或线下书店买,不过那样成本比较高,没办法,在德国买书就是贵。最后一个办法就是你让家人在国内买好中文或英文版给你寄过来,当然这个方法也不便宜。一般这几个方法就差不多了。哦,还有,每学期期末都会有毕业生,他们会淘汰很多东西,但那种情况不好说能不能正好找到你想买的书,只能碰运气。”
董锵锵一一记下,又问道:“你刚说的特里尔本地网站是中文的吗?”
“德语的。”
“那咱们现在有独立的特里尔中国学生论坛吗?我是说,不是某个留学生论坛里的特里尔版块,而是有独立域名的那种。”
“那没有,现在大家都是在常用的那几个留学生论坛里聊。干嘛突然问这个?”
“既然答应你做宣传部长,那我就先支一个咱们大学自己的学生论坛吧,这样以后大家就不用去人家的地盘发言了。”
“你行吗?”
郑春花喜出望外,“其实我很早就想弄了,之前也找过这边学计算机的同学帮忙,但他们都说学习太忙没时间,结果这事就拖到了现在,哎……” “嗯,先弄一个能用的应该没问题,就是版式普通点儿,不过功能一样不少。”
董锵锵显得很有信心。 “那你弄这个估计要多少钱?多少人?多少天?”
郑春花有些担心地问道,“之前计算机系的学生告诉我,找人写代码,租服务器什么的都要花钱,可学生会就是个清水衙门,没什么收入,估计支持不了你。不过我个人可以出一些,你告诉我一个数儿就成……” 董锵锵摆摆手:“这事儿花不了什么钱,你就别操心了,等回头我弄好了我告诉你。你之前考虑过特里尔学生论坛的独立域名叫什么吗?”
郑春花摇摇头。 “那我找几个还没被注册的独立域名发你,你挑一个。”
虽然董锵锵看起来胸有成竹,但郑春花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可她转念又一想,这事就算董锵锵没做好,也没人有损失,也就无所谓了。 “那好,你看着来吧。还有你昨天说有方法能找到那个变态,是什么?”
郑春花问完直接把手里的面包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跟之前小口吃的淑女范大相径庭。 “昨天没想好,后来仔细想想,估计没戏。”
经过一晚上的思考,董锵锵决定不向郑春花说自己的想法,免得害了她,“你想抓他啊?”
“没,就是好奇想知道。”
郑春花望着远处池塘上几只野鸭幽幽答道,“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人是个老手,说不定哪天他又会出来,我就想给女生们提个醒,让大家都小心。”
“嗯,那我尽快把论坛弄起来,到时候你发个置顶帖,让所有同学都能看到和小心。”
“好,那就麻烦你了,这事儿确实越快越好。哦,差点忘了问你,去过巴黎吗?”
“去过。干嘛问这个?”
“10月下旬学生会打算找个周末组织大家去巴黎玩一天,早上去晚上回,高铁往返,一人收50欧元,去不去?”
“嗯,现在说不好,到时看情况吧。”
“那成,回头我提前两天再问你。我肯定去,我还没去过巴黎呢。”
两人又聊了会儿便分了手,郑春花回办公室,董锵锵则直奔阶梯教室。 这次董锵锵没再走错教室,公法课按时开始。 公法老师是个上了年纪、身高体胖的老教授,锃亮的光头下是满满一下巴的白络腮胡,说话虽然慢吞吞的却并不易听懂,或者更准确地说:当老师举跟生活有关的例子时,董锵锵几乎可以全听懂,而当老师开始讲跟法条有关的内容时,他就跟之前听专业课一样一点儿都听不懂了。 万幸的是,董锵锵今天带了录音笔,而且教授还公布了两个好消息,其一是教授会在大学官网自己的主页上提供全套讲义的下载,大家不需要记笔记,上课只要专心听讲就好。其二是官网上还会提供过往试卷和模拟试卷供大家参考学习。 听明白后的董锵锵瞬间就不紧张了,自己这学期的重点应该就是写研讨课的大报告以及准备专业课的辅导书、为下学期的考试做准备。 阶梯教室里约莫坐了三四百人,两侧没有空调,天花板上也没有吊扇,改善空气就靠把教室两侧的所有窗户打开,一旦室外无风,室内便会觉得憋闷。 董锵锵昨晚睡得晚,中午又吃了不少,大约一个小时后,就觉得困意排山倒海般地袭来。 他把手肘支在桌上,用拳头撑着越来越沉的脑袋,闭上眼睛听老师讲课。 教授和缓的声调、不疾不徐的语速、窗外的鸟鸣、教室内偶尔才有的咳嗽、听不真切的窃窃私语及四周不时响起的翻书声,构成了一个完美的白噪音世界。 董锵锵就这样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