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苇下午在香水店里又和店长吵了一架。原因是她没有及时把店内货架下方的一个空纸盒拿到后面的仓库里。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女店长对陆苇不依不饶地唠叨个没完,本来就气不顺的陆苇已经对这份工作无所谓了,立刻不客气地反驳了几句。平日里被外国店员宠坏了的女店长立刻借题发挥,要求陆苇马上结账走人,虽然明天才是31日,但女店长已经等不了了。陆苇也懒得跟她废话,麻利儿地脱下工作服,扬长而去。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当她来到家旁边的超市时,超市还有两分钟就要关门了。陆苇知道,超市每天打烊前都会淘汰一批当日的菜和水果,把一些看着还行的蔬菜当做不新鲜的垃圾处理了。同样的处理方式也会用在一些当季的新鲜水果上。 陆苇熟门熟路地溜到超市扔菜的地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飞快地捡了一些果蔬放进包里。她的运气不错,竟然还捡到了一盒看起来还不错的葡萄。 接到余姜海的电话时,她刚进家没几分钟,正一边烧水,一边择菜,同时还把捡来的葡萄挑了挑洗了洗,放在凉水里拔着。 她抖了抖手上的水,拿起电话:“喂?”
“这周五上午九点,西德斯海姆大学的DSH入学考试,3000马克。交通费,住宿费和餐费都自理。去不去?”
“去。”
陆苇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一会儿把女生的照片和资料发给你,你熟悉一下。另外那个大学前几年的DSH试卷我也托人弄到了,回头你来我这拿一下吧。”
“钱呢?”
陆苇追问道,“一次付清吗?”
“考之前付一半,考过了再付另一半,没考过的话,拿到的那部分要退一半。”
“好。”
“我是你这次考试的担保人。如果出了问题对方会找我。”
余姜海突然一顿,缓了口气,“这几天你好好准备一下吧,你也有日子没参加这种考试了吧?”
“除了这个,”陆苇咬着嘴唇迟疑了一下,突然问道:“还有论文那种活儿吗?”
“有是有,不过你还是先认真准备考试比较好,听说那个大学的考试挺难的。那个才是重点,论文这点钱……” “把论文也给我写吧。”
陆苇央求道,“钱没上次多也没关系。”
“你最近很缺钱吗?”
余姜海敏锐地感觉到陆苇的口气和之前跟他说话时判若两人。 陆苇不想说家里的变故,只轻轻道:“快延签了,想多攒些钱在手里。”
“嗯,论文虽然不着急交,但对质量的要求很高。”
余姜海不放心把所有工作都交给一个人,虽然他相信陆苇不会轻易掉链子,但这种事也没人能打包票。 “我可以的。”
陆苇小声说道。 “这样,我给你一篇小论文的题目,你先拟一个提纲的细则,周日给我,如果你这周能顺利通过考试,下周能写完小论文,我就把两篇大论文也都交给你。不过丑话我要说在前面,这次大小论文的钱都不多,但对方要求保证论文的成绩在2.0分到3.0分之间。”
“我可以的。”
陆苇生怕余姜海不信,又重复了一遍,“你可以相信我。”
“那这几天你先认真准备考试吧。祝你好运。”
陆苇把电话慢慢放到桌上,失神地看着窗外的朦胧夜色。几只黑色的乌鸦呱呱地叫着,从一棵树顶倏地腾起,飞向远方的一片小树林。 炉灶上,锅里的水早就开了,水泡噼噼啪啪地鼓起又破裂,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锅盖不时磕着锅的边沿发出咔嗒咔嗒的金属声。 桌上的手机忽地一亮,一条入账短信显示在手机屏幕上:您尾号8692的银行账户入账1500马克。 陆苇怔怔地看着窗外,一行清泪顺着脸庞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 星期三一早的天气很好,董锵锵和雷兰亭背着一堆东西往放养林的方向走,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正好碰上从山坡上开着拖拉机往下走的弗莱舍尔。 “这么早啊?弗莱舍尔先生。”
董锵锵还没来得及说话,雷兰亭已经抢先说道,“今天天气很不错啊。”
“是啊是啊,”弗莱舍尔笑呵呵地点点头,拉上手刹,打量了一下背着鼓鼓囊囊一堆东西的两个人,“你们今天就开始了?”
“当然,我们也想赶紧帮你把猪找回来嘛。”
雷兰亭的场面话讲得自然又流利。 “喔,那我先谢谢你们了。”
弗莱舍尔抬了抬头顶的毡帽,“祝你们顺利,先生们。”
他边说边放下拖拉机的手刹,朝两人大声说道,“我今天一天都在农场里,那些猪马上就要开始配种了。你们最好能赶紧把那几头逃跑的种猪给我抓回来,我可不想耽误做生意。”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拖拉机已经在十米开外了。 “一定的。”
雷兰亭大声地冲着弗莱舍尔远去的背影喊道,“我们一定能抓住它们的。”
“走吧,咱们还有很多事要干呢。”
董锵锵已经走出去很远了,一回头,只见雷兰亭还站在原地眺望着弗莱舍尔的背影。 * “老董啊,这个就是你说的3.0吗?”
雷兰亭站在几棵树中间的空地上,疑惑地嗅了嗅手里的一盆猪食,“我怎么觉得酒味没有预想的多啊?”
“你再闻闻,”董锵锵拧开酒瓶盖,把伏特加和黑啤都倒进了盆里,酒味一下子弥漫开来。 “哎呀,这个味道也太……浓郁了吧?万一你把熊给招来怎么办?”
雷兰亭一脸担心,“你这会不会太激进了?”
“这个地方哪有熊啊?”
董锵锵笑了,“不是你说的怕醉不翻野生猪的吗?”
“成吧,我就怕这玩意后劲太大,又是白酒又是黑啤的,野生猪受得了吗?”
“您就别杞人忧天了,猪吃完了要倒没倒的时候劲最大,到时候就看你了。”
董锵锵拍着他的肩膀勉励道。 “哎,怎么是靠我啊?不是说绳套那头系树上吗?”
雷兰亭忍不住喊道,“我哪拉得动300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