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烟盒里抽的就剩一根儿,老白都没等来徐铜鹰。 他打徐铜鹰的手机,但一直没人接,估计是没带手机。 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落地后又没怎么休息,中午没吃好,晚饭还没吃,被BJ热情的北风横吹了许久的老白终于还是撑不住了,再次走回楼里。 见老白去而复返,保安裹着漏着棉絮的军大衣从门房里极不情愿地挪了出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老白。 等人太无聊,思来想去,老白想干脆去楼上转转,看看这楼里到底有什么,徐铜鹰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让他跑无意义的地方。 他的脚刚踏上第一节楼梯,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呵斥:“站住!干什么的?”
老白没理会保安的问询,继续朝二楼走去。 见老白形迹可疑,保安三步并作两步从他身后蹿到他面前,同时用左手下意识地往后扒拉了一把老白右臂,在老白停下脚步的同时用自己肥硕的身材挡住了老白的去路。 “我问你找谁?”
保安边问边拿三角眼上下打量老白,似乎想从老白的样貌中找到那个不存在的答案,“没听见啊?”
老白淡淡一笑,指了指黑黢黢的楼上:“看一下。”
“看什么?”
保安不明所以,一脸狐疑。 “看房。”
老白掏出仅剩一根儿的烟盒,看都没看便递了过去,“看一下就走,不会太久,行个方便吧,师傅。”
虽然怀疑老白的话,但一只小肥手还是毫不犹豫地把整个烟盒都接了过去,不到一秒又伸到老白面前。 “身份证。”
老白摇头苦笑,从内兜摸出护照交给对方。 看到护照保安一愣,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身份证,疑惑地翻了几页后,映入眼帘的除了“护照”,“签发机关”,“签发地点”等字样,便是一堆花里胡哨的外文和外文图章。 “这是什么?”
保安的口气忽然柔和起来,“这不是身份证啊。”
“这是我的护照。”
老白解释道,“上面有我的护照号,护照号和身份证号有同等的法律效应。”
“护照?”
保安扫了眼老白护照上的个人照,一脸的不相信,“这照片……是你么?”
“如假包换。”
老白虽然烦,但脸上还是挂着浅笑。 “可这上面的人头发都是黑的啊,你……” 虽然保安话没说完,但老白怎会听不出来:“要不怎么说资本主义国家不好呢,人民大众被剥削啊……” “不能吧?我听说国外啥都好。”
保安不知怎么忽地来了兴致,“你是哪国的?”
“德国。”
“来这儿看什么?”
“我工作的德国公司想在BJ找个地方设代表处,今天我正好到这附近办公,刚才路过,顺便上来看看。”
老白不想被对方纠缠太久,索性编了个高大上的瞎话,然后随意地拉开羽绒服的拉链,露出里面的西服和领带。 见老白一副知识分子模样,态度配合,说话不疾不徐,温文尔雅,又搬出这么一套说辞,腿脚似乎还不利索,保安本想继续盘问的念头渐渐烟消云散,沉默了几秒后,他把护照交还给了老白。 “这楼里公司不少,但马上春节了,人都回家了。你过了年再来,那时(那些公司)应该都开门了,你可以跟他们聊聊,我们这里其实真的挺好的,主要是地理位置好。”
保安不自觉地开启了写字楼的招商引资工作,谁知道德国人会不会真看上这里呢?如果多几家公司在这儿办公,也许他的工资还能再涨些也未可知。 “谢谢,我会把你的话转告公司的。”
老白笑问道,“现在我可以上去了吗?”
“当然当然。”
保安忙不迭地闪到一旁,低头有意无意地瞄了眼老白的脚,似乎不放心似的问道,“这几天灯正好坏了,需要我陪你上去吗?我有手电”。 “没事,我自己就可以。五分钟就下来。”
“不急不急……”保安一脸开心,“那我在下面,你慢慢看,有事你喊我。”
老白摆了摆手,自己朝楼上走去。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什么的味儿,像是老白小时腌过的咸菜。转过一个弯儿,老白拾阶而上,一旁窗户的玻璃已经碎了,街面上的灯光透过空窗投到楼梯和斑驳的墙壁上。 借着微光,墙壁上一层摞着一层的各类小广告和各类涂鸦映入老白的眼帘。 真够破的,老白自言自语道。 二楼的门都锁着,老白只好再去三楼。 三楼的门也都锁着,只有一间屋子的房门大开。 老白进屋后一眼便看到房间的窗户玻璃碎了一地,第二眼便注意到地上有团黑影倏地冲进了房间角落里的一个隔断。 老白侧耳倾听,隔断里隐隐传出滴答滴答的水声,似乎有水龙头没有拧紧。 没等他想明白要不要进隔断里检查一下,就听一层大厅似乎传来了说话声。 他赶忙紧走两步,站到三楼的楼梯口,朝下大声喊道:“是徐铜鹰吗?”
听到老白的声音,一层的说话声夏然而止,过了几秒一个女声飘了上来:“是白总吗?”
这声音不是徐铜鹰的,老白赶忙扶着扶手走回一楼。 大厅里,保安正和一名女性面对面站着。 见老白从楼上下来,保安识趣地扔下一句“那你们慢慢聊”便又缩回寄居蟹壳一般的门房。 女人约莫四十岁上下,样貌很平常。摘下帽子后是又黑又密、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她的语速不快也不慢,但每个字都能让人听清。 “白总你好,我叫李燕,燕子的燕,是徐铜鹰介绍我来的,以后我就是乐白的财务。”
女人开门见山地自我介绍道,“你叫我李燕或李会计都行。”
“燕姐你好,别叫我白总,叫我白宙宇或老白都行。我不知道今天你会过来,唔……徐铜鹰一会儿过来吗?”
“徐总还在开会,她让我先过来给您介绍一下办公室。”
“办公室?”
老白被她说糊涂了,“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