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七砂心里有多么的遗憾,苏染夏还是从云乾那里逃脱出来了,不但如此,还把云乾给揍了。她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莽撞,就不怕云乾怪罪她吗?显然是忘记了,动手的并不是苏染夏,而是苏染夏的那个丫头。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就这么遗失掉了,而且还是只差那么一点点的情况下。“累了一晚上,你去歇着吧,明儿还得起早。”
七砂很有些头疼的按住了额角。识香阁这里的姑娘们,表演都是要排时间的,明天恰巧就是她和素衣表演的时间。上午的时候客人并不多,相对于晚上的表演,要轻松得多但是这不代表,她们可以一晚上不休息。当天色微微透出亮色的时候,京城的街道上迎来了一日热闹的始端。小贩们一个个面带喜色,提着自己的货朝自己的摊位走去,或有到的早的,坐在小凳子上笑的嘴巴都咧到耳朵根去了。今天注定是一个好天气,太阳没有出来,阵阵风吹过来都带着难得的凉气。永厦皇朝常年处于炎热,这样难得凉快的日子,谁愿意在家里?一个个还不都跑出来了。人出来了,生意也就来了,这不让他们高兴,又有什么能让他们高兴呢?外边的热闹也感染了识香阁的众人,一大早起,一个个面上都带着喜色,来回走动间笑语不断。本来秋染是想要一大早赶回定国侯府的,但是马夫才刚套好马,两人还未及动。小柳扶着苏染夏出现在了识香阁的大厅里。站在台上舞动的素衣看到苏染夏,眼皮跳了跳,再看七砂,经过一晚上已经镇定的多。她跟没看见苏染夏似得,兀自坐在古筝旁耐心的拨弦。苏染夏闭着眼睛听了会儿,嘴角勾出了笑意,“这曲音,让人闻之欲醉。”
“小姐,我不懂音律。”
小柳站在一旁,脸上颇有些尴尬的神色。虽然她一身武功傲人,但是什么琴棋书画、女红描红,她一概一窍不通。就说现下,她只知道弹的是曲子,好听不好听,她却不敢妄下评论。“嗯。”
苏染夏扶着小柳的手,慢生生朝着二楼走去。接到消息赶过来的秋染,看到苏染夏有气无力的样子,三两步跑到了她身边,声音里边充满了焦急。“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我走前还好好儿的,怎么一晚上未见就这么着了?”
说话间,眼睛看向小柳。小柳只管垂着头不说话,昨晚的事太复杂,不经过苏染夏的允许,她可一点都不敢透漏出来。“一大早就咋咋呼呼,你是要把这里的客人都吓走吗?”
苏染夏睨了秋染一眼。“若客人被你吓跑了一个半个,我只管让林涵找你算账。”
调侃秋染,是苏染夏每日必做的功课。一提林涵,秋染浑身的毛果然都顺遂了很多,“小姐,您就不能说些别的吗?”
她眉头紧锁,仔仔细细的打量苏染夏,别的人看不出来,她伺候了苏染夏那么长时间会看不出来吗?苏染夏走路的姿势比平时蹒跚了不少,以及她走路的速度,也比平时慢了许多。这每一条都在告诉秋染,苏染夏现在很不好,至于怎么个不好法,她却不知道。“有,我自然有别的话要与你说。”
苏染夏停下脚步,一脸严肃的看向秋染,停了好一歇,直把秋染的心都吊起来了,才开口。“我早起还未吃饭,饿的很,去给我弄些吃上来。”
本来以为苏染夏是要说什么重要的话,没成想居然是饿了,秋染一口气梗在胸口,脸都木了。“小姐!”
秋染撅着嘴看着苏染夏,喘了几口粗气,才跺了跺脚提着裙子下楼了,“我去给您吩咐些吃的,您别急。”
苏染夏笑着摇了摇头,扶着小柳进了雅轩。因着秋染在识香阁住了一晚的原因,林涵这一晚上也没离开识香阁,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想着,秋染在识香阁住着,他有些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她只有自己这一个熟人。若是有什么事,她也只能找自己不是?不得不说,林涵想的有些太多,做的也有些太多。一晚上他都在忐忑,秋染会不会来找他,会不会有这里住的不如意,他没敢睡的太深,一晚上都没脱衣服。就这样合衣在床上躺了一宿,就等着随时都能起身开门。可惜了了,这一晚过的简直太过安静,连个丫鬟都没过来,林涵早上起床的时候,还颇有些呐呐不知所谓。他不禁问自己,这是在做什么?瞧瞧身上带着褶皱的衣服,真是可笑无比。还没等他给自己清醒清醒脑子,便接到通报,苏染夏一大早来了识香阁。他让人先去通知秋染,自己则用最快的速度梳洗并换衣服,即使是这样,等他赶到苏染夏身边的时候。她桌前已经摆好了吃食了。“主子。”
林涵快步走到苏染夏的跟前,垂下了脑袋。苏染夏睨了林涵一眼,颔了颔首,“怎么,近来可是有什么事让你烦心?瞧你一脸忧色重重。”
林涵无由的便想起自己一夜的闹剧,他心里窘迫,连带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了许多,“许是昨儿夜里没有睡好的缘故。”
说道此处,他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惹得秋染站在一边,看了他好几眼。苏染夏没有说话,安静的吃尽了一碗的粥,擦了擦嘴角按着桌角起身,小柳不漏痕迹的上前扶住了她。这会儿正心不在焉的林涵,没有觉察出来苏染夏现下,有些不太好。“夙潆呢?”
苏染夏坐到窗边,看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脸上神色莫名。“她两日未回,并不知道去了哪里。”
林涵提起夙潆,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起来。苏染夏低笑了一声,“是不是这里没有沉梦了?”
林涵睨了一眼苏染夏,确定她脸上没有着恼的神色,才开口说道:“主子英明,沉梦,确实没有了。”
“怎么,不给她找些好酒?”
苏染夏摸了摸腰间别着的绿芜,脑子里映射出夙潆的样子。“想来,一般的酒入不得她的法眼。”
林涵的声音低了许多。其实沉梦没有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告诉夙潆,在夙潆要酒喝的时候,他让人给她送的是平常待客的酒。夙潆没有多看,喝到嘴里才吐出来,皱着眉头提着酒壶,直接去找林涵。见到林涵,只管把酒壶往桌子上一放,问林涵为什么给自己的不是沉梦。林涵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脸上却还是带着微笑,告诉夙潆沉梦早便没有了,想再喝,却要等一年了。没有好酒,夙潆更是日日不在识香阁了。听了林涵的禀报,苏染夏转过脑袋淡淡的睨向他,“你讨厌她?”
“没有。”
林涵脑袋垂的更低了。“是吗?我怎么觉得你讨厌她。”
苏染夏斜着嘴角笑了笑,“我以为,你甚懂我心,却原来……”苏染夏的话没有说完,林涵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主子,万不敢对您有二心,也不敢不跟您一心。”
若不是知道苏染夏讨厌,林涵早就要跪下来了。秋染在一边,听的一颗心都跟着揪起来了,要是小姐发落了他怎么办?他怎么不好好伺候那位大爷呢!真是急死人了。苏染夏默了片刻,才冲着林涵笑了笑,“你这话多没意思,我又没说什么。”
没说,却比直白说出来更让人害怕。“主子别担心,我知道夙潆在哪里,原是因为不放心,派了人跟着她的。”
林涵抹了抹头上的汗,忙向苏染夏表示,自己对夙潆还是很好的。他知道夙潆想要收苏染夏为徒,但是他以为,苏染夏并不想拜她为师,现在看来,却不然。“嗯,去寻她,告诉她,我找她有事。”
苏染夏的声音淡淡的,林涵忙抽身去让人找夙潆。秋染心里惦记林涵,有心想要提点他几句,寻了个由头也跟着出去了。小柳看着秋染的背影,心里有些不解,“小姐,林涵对您忠心耿耿,怎么今日……”“做事讲究个张弛有度,用人则讲究有赏有罚。”
苏染夏顿了顿,“自我用林涵,便一直对他和颜悦色,从未有过一句重话。”
以前林涵事事都会过问自己,哪怕是一项小小的变动,也会先问过自己的决定之后,才有动作。这次虽然只是小小的一点小心思,却违背了自己的意愿。她不曾怀疑过林涵,只不过,想用这次的事告诉他,她并不是一个合事顺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在不违背自己意愿的情况下,即便他杀人放火,她也无所谓,但是在违背自己意愿的情况下,哪怕只是小动作。她也不会允许。用人也是有大技巧的,并不是只给他们恩惠就可以的,恩威并施,才是长久之道。“人心是最难琢磨的东西,你瞧他上一刻对你柔情似水,下一息说不定就能亲手杀了你。”
苏染夏声音悲凉。现下,她只相信秋染一人。小柳除外,林涵,也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