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红歌穿着一个红色大花袄站着,处在灰扑扑的人群中,格外的显眼。
林悦瞅着她,就跟看着一个火红的大炮仗一样。
一点就炸,格外的相似。
在许红歌的这番话后,不仅许红歌等着看好戏,连一旁的村民们也是探头探脑的。
眼神咕噜咕噜的在林悦身上转,就跟要扒掉她一层皮似的。
林悦对此没有愤怒,更没有暴走。
她从容应对,四两拨千斤的回了一句。
“许红歌,你刚才说的这番话,是在污蔑我,还是在污蔑张队长?”
许红歌性子粗暴,脑子还有些愚钝。
她听着林悦这话,竟然在一时间没听出来是什么意思。
“林悦,你瞎嚷嚷什么呢?我现在说的是你的问题,关张队长什么事?”
许红歌继续打着嗓门让让。
这么一个蠢人。
林悦都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她勾着唇角,扬着嘲讽的弧度,继续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许红歌,你刚才说我故意在张队长面前卖弄。言下之意……”
林悦顿了顿,语气一改,立刻尖锐沉重了起来。
继续说道。
“不就是说张队长意志不坚定,轻易受人卖弄,连基本的公正客观都做不到,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为我们公社的大队长。”
一顶大帽子,就这样扣在了许红歌的头上。
许红歌立刻慌张了起来。
整张脸都涨红着,都快跟她身上的红袄子一样了。
她大声嚷道。
“不是的!我才没说这个话!”
“林悦,我是在说你的问题,你少往张队长身上扯来扯去的。”
“这里是我们生产队分配工作的地方,你又不是生产队的,还不快给我滚!”
许红歌觉得自己嗓门大,就是有道理。
殊不知,林悦轻飘飘的一句点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议论张建设公器私用的问题了。
张建设酷爱摆官架子,往往是最后一个来的。
今天他一到,就看到了这么一番景象,听到了村民们对他的议论纷纷。
张建设顿时面色阴沉了下来,黑漆漆的吓人。
“够了!许红歌,你给我住嘴!”
男人冲着最醒目的许红歌一声怒吼。
许红歌吓了一跳,肩膀都抖了抖。
她一扭头,看到了张建设,却还不知道停下来。
反而恶人先告状,冲了上去。
“张队长,你来得正好。这个林悦不是生产队的人,却还往这里挤,她还大放厥词的说你作风有问题,快把她赶走!”
林悦一声冷哼。
“呵,许红歌,少往我身上泼脏水,刚才的话都是你说的。我可是从始至终都相信张队长刚正不阿、廉洁自律,从不会做什么违反纪律的事情。”
这句话,前半句的确是冲着许红歌说的。
而后半句,则是说给张建设听得。
林悦的语气里,还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
许红歌听不出来。
张建设则是后背一凉。
他每次看到林悦那样言之凿凿的模样,总觉得她手里像是还有什么他的证据。
“队长,林悦根本是在胡搅蛮缠——”
“闭上你的嘴巴,吵死了,别再说!”
张建设一声怒吼,阻止了喋喋不休的许红歌,也震住了周围的村民。
许红歌被他这么一骂,脖子都吓得缩起来了。
她走回队伍里的时候,往林悦身上狠狠地瞪了一眼。
张建设假咳了几声。
“咳咳,关于林悦的事情,我简单说明一下。”
“林悦本来就是下乡的知青,就应该在生产大队里参加劳动,只有劳动了,思想才能跟着一起进步。”
“早些日子,她身体不好,大队里才让她在家休息。现在她也康复了,本人也有在参加劳动的意向,所以我允许她回到生产大队里。”
张建设在说完这些后,还刻意强调了一句。
“她跟大家一样,做一样的农活,计一样的工分。”
这话是对他刚才议论的洗白。
也是对林悦设下的一个陷阱。
张建设用余光瞅着林悦,心里哼笑着,“我看她能坚持几天”。
到时候要是她做不下去,就不是他赶她出生产大队,而是她自己滚蛋。
张建设一想到,阴测测的笑着。
林悦观察入微,瞧见了张建设不怀好意的眼神。
她心里多少有了些准备。
果不其然……
分派农活的时候,记工员一边拿着本子记录,一边将人分组分活。
“……郑秀娟,林悦,开荒黑田一亩,限今天内完成,记八个工分。”
林悦听着,顿时恍然大悟。
她转眼看向一旁坐着喝茶的张建设,果然看到了他阴损的眼神。
开荒黑田。
可以说是生产大队里最累最费力气的农活了。
上水村的农田分为水田,旱田,还有黑田。
黑田土质特殊,营养含量高,可是相对的,土壤也更加扎实,也就是硬。
特别是经过冬天,黑土都冻在了一起。
翻地的时候,一锄头下去,土壤纹丝不动,反而拿锄头的虎口,会被震得发麻。
就算是满身腱子肉的糙汉子,都不想干这个活。
村民们都是怨声载道的。
公社最后没办法,将一天十个的工分,涨到了一天十五,才平息了众怒。
张建设竟然把这样的农活分给了她!
算的还不是十五的公分,而是女性劳动者一般只能有的八个工分。
真是其心可诛。
林悦这下是彻底明白了,张建设是要逼她自己走人。
哼。
这个男人也未免太小看她了。
“张队长,农活我可以做,可是凭什么男人做就是十五个工分,而我们做却只有八个工分?”
林悦丝毫不褪怯,利落的反问而去。
一旁的记工员听这话开始皱眉,他想缓声劝下林悦,谁知张建设却先声夺人。
“八个工分怎么了?林悦,我告诉你,你要是一天内做不完分配的农活,别说十五个工分,就连八个工分都没有!”
林悦眼神微眯,眼底窜起了一阵火苗。
她冷声道,“你凭什么笃定我做不完?”
“呵呵。”
张建设只是冷笑,眼神猥琐的扫视林悦,她胸前屁股上的确有些肉,可是那细胳膊细腿的,恐怕连锄头都拿不起来。
轻蔑之意,全都写在脸上。
他嗤笑道,“你要是一天之内做得完,我就算你一样十五个工分。”
“好,一言为定!”
我们走着瞧!
林悦眼神冰冷的滑过,扛着锄头,往田地里走。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另一个清瘦的身影。
那人叫做郑秀娟,是上水村土生土长的人,脸庞清秀,看着年纪不大,最多不过十五六岁。
生产大队分派农活的时候,都是两两一组。
以便相互监督,相互督促。
郑秀娟成了被张建设挑中的倒霉蛋,跟林悦成了一组。
就在刚才,林悦跟张建设争论对质的时候,郑秀娟在一旁都快吓破胆了,连一个字都不敢说。
就算只有林悦跟郑秀娟两个人了,郑秀娟还是不敢大声说话。
“小……小悦姐……我……我……”
她煞白着脸,低着头,脸上全是怯生生的神情,胆小的连句话都说不清楚。
林悦一看到她,仿佛就看到了原主,看到了上辈子在孤儿院里的那些孩子。
特别是郑秀娟单薄清瘦,少女稚嫩的脸庞。
她一眼看穿了郑秀娟的担心。
林悦问说,“你不想丢了工分?”
郑秀娟用力点了点头。
她不怕辛苦,但是一亩地呀,怎么可能做得完。
要是做不完,没了今天的工分,家里人就会饿肚子的。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怕得不行。
林悦跟安慰妞妞一样,拍了拍郑秀娟对着她的发顶,放柔了声音说道。
“别担心,有我在。”
郑秀娟感受到她手心的温暖,轻轻抬起头。
她看到林悦自信微笑的模样,心里却困惑不解。
但是五分钟后……
郑秀娟的困惑,立马迎刃而解。
她们在走到了黑田地之后,林悦让郑秀娟在田埂旁除草,而她带上头巾,扛着锄头下地了。
只见又重又沉的锄头,被她高高的拿起,又飞快的落在地上。
林悦神情轻松,看起来没使多少力气。
可是落地的锄头,竟轻松的撬开了土壤,然后轻轻一抬手,立刻翻土成功。
林悦一边翻地,一边倒退往后。
没一会儿,就开垦出了一大片。
郑秀娟在一旁都看傻眼了。
她痴痴愣愣,小声喃喃。
“怎么……怎么会……这么快……太神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