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宫殿内。
周建国与南宫信一攀谈了一会,也准备离开了。
一方面是因为南宫信一需要休息。
另一方面是周建国也想了解曾国村民疏散的具体情况。
而且周建国还没收到江瞻北上的具体消息。
丹原在王都收拢周国难民的事情也没有具体汇报。
诸多事务繁杂,他也需要一一去处理。
就在周建国向南宫信一辞行的时候,
南宫信一突然皱着眉头盯着他,然后又不停的看向南宫宝儿。
周建国知道南宫信一的意思,南宫竹将南宫宝儿送入宫肯定是想让天子纳妃的。
直接借着南宫信一受伤的理由,送进宫暂时照看南宫信一。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周建国当然也是心领神会,但是周建国并没有打算纳妃。
况且南宫明在曾国的声势已经够大了,他可不想跟他父亲一样最终被老丈人架空。
周建国看着南宫宝儿,指着赵忆君说道,
“今日起,你是寡人的次席内侍官了。一切听从首席内侍官赵忆君的安排。”
南宫宝儿愣了一下,但是立刻兴奋的行作揖礼回道,
“谢王上!”
其实她那日在家听天子他们聊天,再加上看到赵忆君能做内侍官。
她就在心里萌生出了,她也要与哥哥一样,出仕。
所以能入宫照看南宫信一,可不单纯的是南宫竹的意思。
也有南宫宝儿自己的打算,她父亲则以为她迷上了天子。
也就做了个顺水推舟的事情,正好还能向天子表面,刺杀的事情的确与他们家无关。
南宫信一本希望天子能纳南宫宝儿为妃,
但见南宫宝儿与天子已经达成默契,自己也就不好多言了。
“目前的任务,你每日负责从赵忆君处获取寡人具体做的政务,汇报给南宫先生。”周建国对着南宫宝儿说道。
“诺!”南宫宝儿赶忙行礼道。
周建国这么做,一举两得。
既可以让南宫信一每日获知曾国目前的具体事务。
还能让南宫宝儿作为内侍官一边照看南宫信一,一边熟知天子事务。
既然让她做了内侍官,也不能光做样子。
安排完后,周建国与赵忆君便退出了南宫信一的寝房。
离开南宫信一寝房后,
赵忆君查看了周建国的伤势,询问道,
“王上要不要休息休息?如有特别的事情,臣下会通知王上的。”
周建国第一次憨憨一笑,
“下次东野泽不在身边的话,还是小心行事。”
赵忆君见天子笑的像个孩童,突然好奇的询问道,
“郑国公刺杀王上数次,王上恨他吗?听闻他还是王上的叔父。”
赵忆君的这句话突然让周建国陷入了沉思,片刻后,
周建国叹了口气,略带伤感的说道,
“当然不恨。”
“为何?”赵忆君惊讶的问道。
“王室的事情,你们应该都听过些吧?寡人的王位是弑父弑君来的,胁迫寡人弑父弑君的是寡人的舅舅。而数日前,寡人又与舅舅在阵前搏命。到底谁该恨谁呢?”周建国惆怅的说道。
其实周建国早就深知,无情最是帝王家。
别说华夏五千年的历史里,就当下天子东迁才几年??
多少国君被自己弟弟,被自家大臣给谋杀篡位?
周建国的这番话,让赵忆君也陷入了惆怅的思绪,
“我恨我的叔父,他杀了我的父亲。还追杀我与弟弟。”
这是周建国第一次听赵忆君主动谈起自己的身世。
“你弟弟第一次见寡人就辱骂寡人篡位,就是这个原因吗?”周建国好奇的询问道。
赵忆君叹了口气说道,
“弟弟第一次对君上无礼。是因为他认为天下混沌,礼崩乐坏,都是天子带的头。”
“哈哈哈哈,这么算来,还的确是寡人带的头。天子斗能弑父篡位,诸侯国们还不效仿?”周建国坦然的笑道。
赵忆君赶忙说道,
“王上不是这样的人。”
“哦?寡人是什么样的人?”周建国更加好奇了起来。
“说不上来,但臣下这些日子对王上的观察,让臣下觉得王上不是一个会弑君弑父的人。”赵忆君解释道。
周建国再次呵呵一笑道,
“谁把弑君弑父写在脸上?”
周建国这句话惹的赵忆君也忍不住偷笑起来。
“哦对了,你父亲是哪国国君?”周建国询问道。
赵忆君顺势摇了摇头,有些为难的说道,
“臣下的父亲不是国君。”
周建国见赵忆君还是有些顾虑说自己的身世。
也就不打算追问了。
毕竟这个时代的国君都是上百个,士大夫们更是数不胜数。
很多士大夫都是有封地的,士大夫们被家族夺权也是司空见惯了。
周建国猜想可能赵忆君就是某个国家某个士大夫家族的,如今知道的再详细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赵忆君看着周建国,再次询问道,
“王上不恨郑国公与申国侯,是因为你间接弑父弑君的负罪感吗?”
周建国立刻摇了摇头说道,
“不是,应该说这是一种命运吧。既然生在帝王家,从小可以锦衣玉食,那就要面对帝王家的残酷。”
赵忆君似乎有点明白了天子的意思。
周建国继续说道,
“如果把争夺天下看成是一局棋,那这局棋是没有规则限制的。如今寡人既然打算与各诸侯争夺天下,那各诸侯使用任何手段攻伐,蚕食国土都是无可厚非的。刺杀国君当然也是这局棋的一部分,你既然参与进来了,你当然就要玩的起。”
“王上的意思是,就算被刺杀,被离间,被算计。都是无可厚非的?”赵忆君询问道。
周建国冷笑一声赞许道,
“当然,其实世间的道义都是强国制定的。你知道强国为何要制定那么多道义?”
“为何?”
“因为防止小国变强啊。没有一个强国是靠遵守‘周礼’变的强大的。靠的都是阴谋诡计,巧取豪夺。当今晋国不是如此吗?但是当晋国强大以后他就开始要求小国遵守‘周礼’”周建国解释道。
赵忆君听的则是醍醐灌顶,内心也有些释怀了。
“你是说我不该恨我叔父了?”赵忆君询问道。
周建国看着赵忆君又摇了摇头说道,
“恨你叔父是应该的,但是你的内心也要释怀,这两者并不冲突。一个是个人情感,一个是当今天下法则。”
赵忆君此时才彻底明白天子的意思。
恨与不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理解这个世道。
赵忆君与弟弟逃难时,她曾无数次发誓,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刺杀掉自己的叔父。
后来时间久了这个想法也在多年的求生困境中被磨灭了许多。
如今被天子这么一解释,自己真的有些释然了。
世间不公平的事件多了去了,比自己还悲惨的人也多了去了。
这不公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王上会刺杀郑国公他们吗?”赵忆君询问道。
周建国摇了摇头,坦然又坚定的说道,
“不会,因为刺杀一两个国君又不能改变这个世界。反而会影响自己的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