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天都已经黑了，黑压压的。感觉压的人有点喘不过气。
感觉我的手被攥着，睁开眼睛看见老曹太太趴在床上手里紧握着我的手。在医院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老曹太太瘦瘦的。头发虽然染了色，但是有几根白头发还是若隐若现。才发现这些年我都没好好看过我妈。每一次回家的天数都是有数的，这些年陪她的时间加在一起可能都不足365天，看着我妈痴痴的。突然脚踝抽抽的疼了起来，环顾了四周发现老王不在病房里，我心里正想着她是不是太累了回家了。就听见走廊外轻轻匆匆的脚步声，老王带着口罩提着行李袋走进来。看我醒了，悄悄的把行李袋放在病床边的小桌子上，悄声的在我耳边说“疼醒了吧，我给你回去取了几件你放在我家的衣服。怕你穿病号服不开心。我去给你叫护士啊。你等我一下。”说着话就跑出了病房。
没一会护士就进来，老曹太太被声音弄醒，急忙说着“大儿醒了啊，妈去给你接杯热水。”说着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就拿床头柜子上的杯子出去了。护士简单的检查了一下我的脚踝说：“现在看起来还可以，不过这止痛针不能打了，会影响神经的。明天医生来再商量术后止痛针的用量。”说着护士就出去了。
护士出去后，我看着满身疲惫的老王说：“老王，你回去休息吧。我妈都来了，辛苦了，今天你累坏了。”
老王掏着行李袋里的衣服说：“那可不行，我也就还能在国内呆三天。我陪你三天，没事的。对，曹姨晚上八点多到的。我家里的钥匙给曹姨了一把，这段时间就让曹姨住你的房间吧。我家离医院近倒也方便。”看着老王安排着我受伤后的事情，无一不用心。我何德何能能让这个曾经在冰场上那么辉煌的人这么辛苦伺候着我。看着她忙来忙去，眼圈红红的。老王从行李袋里拿出一件我的t桖说“我看你最喜欢这件了。来把衣服换上，心情也能好点”老王说着话准备把衣服递给我，抬头看我眼圈红红的又说“北曦，你现在可不能哭。曹姨看见会多想的。”我点着头接过老王的衣服，起身换掉了病号服。穿好衣服老王把枕头早早的就倚在我的身后，我扽了扽衣服说“老王，小不点我有点不……”
“我明白你要说什么。放心，刚才跟咩咩打电话了，这段时间咩咩陪她。她也是老队员了，一些事需要她替你扛一下了。人总得长大，可能过了这次比赛她就不说退役的事了。你也不能一直都陪在她身边的。别担心，你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孩子你有什么不放心？”
老王说着话安慰着我，我叹了口气说“老王，无论如何你和周教练一定要劝住小不点。她不能就这么退役。”
“我知道，你放心。你就乖乖养病，配合康复。精神状态恢复恢复。领导跟我说我们走之后你应该会有采访，记住咱俩说的话，有些事不能说。不管你离不离开国家队，千万不要说错话，一定要正能量。这阵的采访关系到你日后的退役转型。很重要！在采访前我会联系我姐让她过来帮你的。”
“我现在都站不起来，怎么接受采访。你竟拿我开玩笑。”
“你不要低估领导的能力”老王意味深长地说。
说着话我妈拿着水杯从外面走进来了。这些年老曹太太除了管理着她自己的美容院之外平时基本没什么事，到这个岁数小女孩的腰身还是清晰可见。一扭一扭的奔我走过来。老王急着说“曹姨，来你坐。”说着就离开了床边去小桌子上收拾着我的东西，一件一件都叠好。我妈把水递给我，满眼通红。我很久没见到我妈这样了，上一次看见还是她要离婚跟我商量的时候。突然觉得老曹太太真的老了，就算容颜依旧，那双手还是能看得出岁月的痕迹的。我妈拿手捋了捋头发说“大儿，妈担心坏了。看见消息就给濛儿打电话了，还是她接我过来的。过来的路上濛儿都跟我说了。”
老王从床下拉了个塑料凳子坐在我身边给我按摩。
我妈突然一脸正经跟我说“大儿，咱们好好康复，妈陪你。等好了之后咱们不滑了好不好？你帮我管美容院，咱不滑了好不好？我以前做梦总梦到你受伤，没想到这次一下就来的这么大…”我妈重复了两遍不滑了好不好说着话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眼泪擦了流，擦了流。
看我妈哭，我急忙说“没事的，就是摔倒了而已。不严重，能恢复好的，我不会瘸的。妈，你别哭了。我跟老王都商量好了，我这阵就申请退役，我不滑了。”
老王看我妈这样连忙跟着我说“对，曹姨。我俩都商量好了。这次比赛比完，我也卸任了。等我回来北曦以后的事业归我管。阿姨，你放心。北曦不会再受伤了。”
我妈抽泣着拿手擦着眼泪，说：“嗯，阿姨不哭。濛儿这些年辛苦你了。对北曦的事一直像对自己的事一样。阿姨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谢啥，我俩脾气对路子。北曦也没比我小多少，就跟自己亲妹妹一样。”老王说着话还在一下一下给我按着摩。看着不像是王指导，倒像是亲姐姐一样。
我妈突然说“那你退役了婷儿怎么办？这么多年了你跟没跟人表白啊！别你退役了她变成别人家的了，我可喜欢婷儿了。你可得把握住啊！”老王被我妈突如其来的话吓到了，瞪大眼睛看着我又看看我妈。可能她没想到我妈看我跟小不点的事看的这么透。
我冲老王乐说：“你看，不止你跟周教练帮我。我妈这比我都着急。表白了表白了，北京冬奥会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怕你墨迹我，我没跟你说。别跟别人八卦啊，这种事不能往外说，影响小不点的。毕竟我俩现在都还在体制内。”
老王急忙抢过话打趣的说“姨，可不是她表白的。是人家小不点跟她说的。北曦矜持着呢。”
我妈听我跟老王的话，有点急了说“啥？你瞎矜持啥？还让人家跟你表白？还有你早就在一起你不跟我说。小曹北曦，你真的是！我不说我同意你们的事吗？还不跟我说，怕我墨迹？你太不了解你妈了。”
……
大家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唠了好久。老王看了看时间挺晚了，跟我妈说“姨，我给你叫辆车。你都坐了一下午的车了。你回去休息吧。挺晚的了，我在这就行。”
我妈急忙说：“不行不行，濛儿你回去。你明天还得带队呢。姨除了照顾北曦也没别的事。姨在这。”
“姨，你回去吧。你就让我在这吧，还有三天我就得走了，我想好好陪陪她。等我去意大利了以后就你陪。就这么说定了，我给你叫车哈。”老王说着话就掏手机叫车。
我妈不舍的收拾着东西，我连忙说“妈，你明天去趟我宿舍取一下车钥匙。你来回开车方便点。”
正叫车的老王突然抬头从兜里掏着车钥匙说“我咋忘记姨会开车了。姨你开我车回去吧。正好明天你来我再开车去队里。”
我妈听老王这么说，连忙说“不用濛儿，我坐车回去就行。明天我去队里取北曦的车，今天太晚了我怕我开车跑神。”
我看了看老王说“别客气了，我妈坐车回去吧。我也担心她今天开车跑神更危险。”
老王点了点头说“好”
在辛可和老曹太太康复的日子过的很快，虽然跟领导提出了退役申请，不过还是按运动员恢复做的康复，也明白了小孩为什么会在康复的时候学会抽烟，真的难熬。不过好在已经康复完成了。
康复期间在领导和老王的安排下拖着瘸腿做了直播和很多场的解说，也在第一时间观看到了小孩的比赛。她也算不负众望成了500米和1000米的卫冕冠军，这个成绩是我跟老王包括周教练都无法比拟的。1500米也给我带回了块银牌。不过不知为何总是觉得怪怪的，在记者捕捉到的镜头看不见小孩一点点的笑容。夺冠的时候没有，采访的时候也没有。记忆犹新的是在一次赛后采访她对着镜头唱出了“荒冢新坟谁留意，史官已提笔。那年红雪冬青一袭水袖丹衣。君还记，新冢旧骨葬头七。宿醉朦胧故人归，来轻叹声爱你。君还记铁马将军哽咽如孩提。”许久没有听到小孩唱过这个了。不知是不是唱出了她心里的怨。还好老王有及时的往回唠，否则都担心记者们针对这首歌大写特写。
小孩从意大利回来的时候，老辛开着车带我去接的她们。我坐在轮椅上急匆匆的等着他们出来。短短几天不见看着小孩明显消瘦了不少。可能接下来的日子小孩需要好好适应了。
我在康复期跟队里提出了申请，已经过了半年了队里也迟迟没有批准。只是说我暂时不需要回队里训练了，我的运动生涯也在意大利的遗憾下划上了句号。小孩在这次意大利的比赛也成功500米卫冕，记者们开始给小孩冠上了带领短道速滑的重回巅峰的称号，只是我和小孩正式开始了‘分居’的日子。辛可因为回来照顾我也被老王招兵买马进公司。老王和周教练从意大利回来后也正式卸任，开始正式进军娱乐圈。老王也开始规划我转行的事业，在这次的冬奥会虽然遗憾擦肩而过，不过也因为没能去比赛被老王的姐姐和队里领导安排了很多场直播和解说，热度比当年在北京冬奥会热多了，我的粉丝群也从1群开到5群。
受伤半年多日子有条不紊的过着，我也在老王的安排下开启了我的新的职业生涯。有时也会想想我在冰场上的日子，是怀念的，不过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在很多个夜晚我都会陷入一个死循环中。遗憾着意大利的冬奥会，每次老王拿她当年的事跟我说人生不止一个意大利的时候，我也会被老王的话缓一缓，只不过是内心迟迟走不出来。不过还好，恢复后老王给我的行程排的满满的，名义上说是要趁现在我热度高，实则老王是我怕我自己静下来会想不开。有的时候忙到一天就能睡4.5个小时，每天都在各个城市来回飞，去参加这个节目去参加那个综艺。都没有时间好好的陪小孩说说话，每一次都是急匆匆的挂掉视频。刚开始的时候每一天都能接到小孩发的特别多的语音消息，问我最近怎么样，恢复的怎么样，累不累之类的，会跟我说一说队里的变化，比如车莉当教练了，队里来了新运动员之类的。可是慢慢的语音就越来越少每天只有几句话。我后来才知道其实我们走了之后小孩的适应特别难，严重到很多时候都是睡不好的，会偷偷跟队医要助睡眠的药来吃。
有时没有事情的时候也会给小孩发一条微信，看看她最近怎么样。跟她说说话哄哄她。不过我已经有一周多没联系小孩了。从广州录完节目，坐在车里往机场去。准备回北京在路上我掏出手机给小孩打着字。问着她亚运会的成绩，因为最近的综艺录制都没好好看亚运会，只看了小孩的500米。她淡淡的跟我说着500米我手拿八掐，1000米还好……
我并没有告诉小孩我回北京了。想着如果最近不忙想回队里看看她，给她打打气。
回到北京，我坐在老王办公室里的按摩椅上刚想给小孩发个微信，就接到了老王的电话。我心里还纳闷，她不是在日本录节目吗？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我接起电话，就听老王急迫的说：“北曦，你录完节目回北京了吗？”
我窝在按摩椅里悠哉悠哉的说：“回来了啊，刚在你办公室里窝一会儿，你就来电话了。说，你是不是在你办公室里按监控了。”
“我没时间跟你扯闲屁，我接下来跟你说的事你控制控制情绪。我听赵局说小不点申请了退役，队里现在还没批，谁都劝不动，她非得要退。所以赵局才给我打的电话。你现在赶快开车回趟队里，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我听到这些突然坐起来说：“好，我现在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