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嬷嬷惊恐地抬头看着葛贵妃,直到她尖叫着被其他人拖下去时,她都没搞懂葛贵妃为什么留她不得。
“鲁嬷嬷仗着七皇子刚进宫奴大欺主,本宫手掌凤印断断容不得这样的奴才,来人,将其杖毙以儆效尤。”葛贵妃掩下眼里的情绪冷冷地说道。
“娘娘!娘娘!你怎么能如此对老奴啊?娘娘——”
鲁嬷嬷颤抖的尾音逐渐消失在空气中,葛贵妃却并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只对身边人说:“七皇子殿下受委屈了,派人将本宫前两日为大皇子准备的十匹浣花锦给七皇子殿下送去,再带上将军送本宫的那柄玉如意。”
“这……娘娘,玉如意是不是太贵重了?”葛贵妃的奶娘张嬷嬷不解地问。
“没办法。”葛贵妃嘴角微微抽搐,“谁能想到这七皇子殿下竟是一个一点委屈都受不得的主,他这心怕不是比那瓷瓶还脆、鲁嬷嬷叫他换一身新衣他便跑了,还跑得人尽皆知,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如此单纯。”
葛贵妃也没遇到过白逸这样的套路,以往她派人去教导教导谁、那些人要么隐忍不发,要么也会潜伏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再爆发,少有人会如此“小题大作”。
毕竟白逸这一遭虽然会让宫中掀起一些流言,但葛贵妃也不过折损一个区区奴才、再赔上一点身外之物便能平息此事。
葛贵妃皱皱眉,暗自琢磨着白逸这么做的动机。
她已在深宫困了许久,整日为了权势、利益厮杀,所思所虑便也是在这上面打转。恐怕葛贵妃抓破脑袋也想不到白逸的目的早已摆在了她的眼前。
白逸一从她宫里离开就直奔观星楼,然他这一去并不是如葛贵妃所想是为了通过这件事给葛贵妃施压。
实际上白逸假装从兴圣宫怒而离开就是为了可以顺理成章地前去观星楼。
观星楼就算是在金碧辉煌的皇宫也十分显眼,白逸一路准确无误地来到观星楼。
他看着眼前的高楼、却没有推门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此时夕阳已斜、余晖照在观星楼上透着一丝暖意。观星楼为了不影响观星,修建时是寻了最偏僻处、周围没有旁的宫殿楼宇,便显得楼里传出的热闹声更为热闹
即便隔着门,白逸依然可以清晰地听到门内传来的、鹤鸣山众人的打闹声。不过他竖着耳朵听了半响也一直没有听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声音。
白逸在兴圣宫里看到鲁嬷嬷的时候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他自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对付她。
即便鲁嬷嬷是葛贵妃的人又如何?白逸与葛贵妃本就不可能友好共处,他大可以给鲁嬷嬷添一个罪名将其抓住打杀,并不惧怕得罪葛贵妃。
就算兴圣宫里的太监宫女都不听命于他又如何?白逸大可以威逼利诱收服这些人。
今非昨比,虽然宫中的景色未曾发生多少变化,白逸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小皇子。
不说他已经学得满身文武谋略,光是他身后站着的鹤鸣山就代表着钱财和舆论,再加上他的身份还怕管不住兴圣宫里的奴才们?
可是在这些选择面前,白逸却选择了“示弱”。
这个决定倒也不是他一拍脑门想出来的,他的这份示弱不仅可以给葛贵妃添一点麻烦、也可以迷惑那些关注他的人、让他们放松警惕。
鲁嬷嬷在这宫中是个小人物,白逸如何处理她也是一件小事。但是这件事是白逸进宫后遇到的第一件事,很大程度上会决定白逸给他人初印象,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白逸在这宫中所走的路。
在万千道路中,白逸选择了一条可以来见白术的路。
如今,白逸的一言一行都被有心人看着,他身为皇子、即便是白术的徒弟也不能第一天回宫就来找白术。
可是他端详着金碧荧煌的兴圣宫却觉得无趣、只怀念着他和白术的小院子。
然而当白逸真的来到了观星楼时,他不知为何却又不敢推开这扇门。
他听着楼里的热闹,生怕他推门而进却看不到白术。
白逸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就连白术都不知道。
从很小的时候,白逸夜里就常伴着噩梦,梦里的故事大相径庭。这个梦在白逸很小的时候还显得模糊、后来却越来越清晰,随着年岁长大,他甚至能看清梦中的雕梁画栋。
梦中的白逸也是自小被迫隐姓埋名流浪。这途中、他遇到了很多人,这些人利用他、憎恨他、无视他,很小的时候、白逸会被他们所害。
可白逸并不将他们放在眼中,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一步步谨慎筹谋,他迟早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在梦的最后,那些曾经伤害过白逸的、无一例外都死在了白逸的手下,从此人人惧他、敬他。
然而梦中应有尽有的白逸却还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直到他从梦里醒来,白逸才会蓦然惊觉他的梦中没有白术。
在梦中、白逸有时也会遇到鹤鸣山的人,但是那个鹤鸣山和现实中的截然相反。
梦里的鹤鸣山,有单学、有习宸、有仉清泽、有路恒,但他们却通通穷困潦倒、饿得脱相。
他们身边也没有一个贴心守护着的小师弟。
白逸极少的时候会在梦中记得白术,他便踏遍万水千山去找白术,可是无论他在梦中如何寻找也不曾找到过白术。
甚而有一次,白逸拿鹤鸣山威胁白术出现、白术都不曾露面。
当然,最后他还是放了鹤鸣山,白逸知道如果梦中真的有白术存在,若是他动了鹤鸣山、动了他的师伯们,白术一定会恨他。
白逸在梦中渡过了一生又一生,那些梦实在是太真实。以至于白逸每每从梦中醒来、都会分不清哪边是现实哪边是虚幻。
所以他总是会一直呆在白术身边确认白术的存在,确认白术不是他的一场梦。
可这几日从江州到京城,为了赶路、白逸都只能远远地看白术一眼。
如今好不容易到了京城,白术却受圣喻进入观星楼。
白逸不在乎兴圣宫和承乾宫、重华宫的关系,他只知道观星楼和兴圣宫一个在皇宫东侧,一个在皇宫西侧,所隔甚远。
“殿下,您不进去看看吗?”跟在白逸身后的小太监看着天色渐暗、终于忍不住对已经站了许久的白逸小声问道。
这个小太监没有等到白逸的回应,但白逸终于朝着观星楼的门走了两步,并且伸出了手轻轻地按在观星楼的门上。
然后只听观星楼的大门“吱呀”一声、渐渐露出了站在门后的人……
“逸逸?”白术咋一看到白逸,下意识地唤着白逸的名字。
白术没想到他打开门竟然会看到白逸,一时还以为是他过于想念自己的小徒弟于是出现了幻觉。
直到白逸见到他以后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猛地冲上来将他紧紧地抱住:“师父!”
感受着白逸久违的体温,白术将手放在了他的背上,轻轻地问:“怎么了?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兴圣宫吗?可是在兴圣宫里受了委屈?”
说这话时,白术的语气少见的温柔,被眼纱蒙住的眼睛却渐暗,显然是已经在心中谋划怎么收拾那些让白逸受了委屈的人。
白逸摇摇头、只把脸埋在白术的肩上说:“我想师父了。”
白术顿了顿,也没推开白逸,两人就这么抱了许久,只把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小太监看傻了眼。
古人发乎情止乎礼,就连父子兄弟也少有拥抱。
小太监不禁心想,七皇子殿下和传说中的小仙君关系也未免太好了。
最后到底是仉清泽看不过眼地说到:“诶哟,不就是几日没有黏在一起吗?你们至于现在就把这几日份的黏糊劲一起补上吗?实在不行你们别堵在门口,天色渐晚、你师兄我们还赶着出去布置法阵呢。”
听言白术的耳尖有一点飘红,白逸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白术,但还是一直握着白术的手。
其实仉清泽的这话是故意刻薄了些,观星楼建得如此之高、门也不小,就算白术和白逸杵在门中间,左右两边也够仉清泽自由出入。
不过仉清泽看着白术和白逸的拥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将视线放在白术和白逸交叠的手上、实在没想通哪里怪,最后只能带着莫名奇妙的不悦走出观星楼,习宸、路恒等人也跟在他身后。
“师父,师伯们这是要做什么?”白逸借机和白术说着小话。
白术解释说:“咳咳,你师伯们总觉得宫里不太安全……”
隔墙有耳,白术并没有多说,毕竟他们眼前就有白术不曾见过的人在,他看向那些跟着白逸而来太监们问道:“逸逸,这些是?”
“师父,他们是兴圣宫里的小太监。”白逸几乎整个人挂在白术身上地说道。
“奴、奴才拜见小仙君。”那些小太监立刻朝白术行礼。
眼见他们就要跪下,白术连忙将其拦住:“各位公公不必行礼,我也只是一介平民。”
这些小太监没想到白术如此平易近人,诚惶诚恐地站起身。
白术见他们这么拘谨,便与他们说些闲话,顺便想要从他们口中探听一些消息。季公公说是要给白术他们挑些道童、却迟迟没有回来,以至于白术想要打听一些事都暂且无从下手。
结果没想到白逸却回来了,不仅自己回来还带来了一溜小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