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白术不知习宸所想,环顾一周忽然问道,“四师兄和五师兄去了哪里?”
大师兄单学不擅长这种场面、便只在隐匿处护着开学典礼的秩序,四师兄、五师兄却也不知为何不在此处。白术仔细一想两位师兄已经有几日没有出现过了。
鹤鸣山的管理向来散漫,山内也无宵禁、大部分师兄都神出鬼没的。但是在开学典礼这么重大的日子,两位师兄应当不会不出现才是。
白术想到几日前,仉清泽信誓旦旦地对他说的那番话,不由心生担忧。
习宸其实知道他们二人做什么去了,但并没与白术细说、而是道:“放心吧?他们二人就算要去闯天青卫的军营都能全身而退,不必替他们担心。时辰已到、我们上台吧。”
“确实。”白术看了看天色,只能将两位师兄先抛在脑后、带着白逸、丁文建和习宸往外走。
虽然宾客的出尔反尔与缺席让鹤鸣山之人有些恼怒、但也就仅此而已。在他们眼中,除了天上的祖师爷和各路神仙,并没有谁是不能缺席典礼的。况且开学典礼并不是面子工程,其最主要的意义是要对学子们以劝学,告诉他们大成学院的本质、校规等。
在弟子们的寂寥无声下,他们一起走到了弟子们面前。
他们一出现、广场之上立刻响起了钟鼓之声,那鼓点声声震动人的心弦。随后、管弦之乐也加入其中。
这首曲子是仉清泽在白术的建议之下、参考白术给的军歌新谱的校曲。这校曲是在场的所有人从未听过的旋律,不仅抓耳、还抓心,听得他们热血沸腾,同时也带动了刚刚凝滞的气氛。
鼓点落下、二胡收尾,在场之人早已忘了刚刚的尴尬、沉浸在激昂的校曲之中。
丁知州踩着鼓点的尾巴走到台前,虽然说他暗地里已经与白术和白逸投诚,但在表面上、他依然是江州的“一把手”。
他站在台上清了清喉咙、开始讲话。丁文建也是十年寒窗苦读过来的,最是懂得台下这些弟子的心思:“‘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不是道人来引笑,周情孔思正追寻。’这首诗,是我从小仙君口中得知,是天上的仙人……”
丁知州的话处处说到学子们的心中、将场面彻底带动起来。
能来大成学院报名的都是心有抱负之人。毕竟、远走他乡而求学,对于大烨之人可不是一件易事。他们早已忘记典礼前乱七八糟的想法、怀中只有一腔热血,只要他们可以在大成学院读上书实现自己的抱负、其他都是浮云尔。
丁文建说完以后,白术带头为他鼓起了掌。
在大烨其实是还没有出现掌声的、大家表示赞同一般都是叫好。可是大家奇异地明白了白术这奇怪的举动、并且不禁跟着白术鼓起了掌。
这掌声经久不绝,将丁知州送下台、而后又迎来了白逸。作为在场的唯一皇子,他不得不说两句。
白术站在台下看着白逸、百感交集。白逸在他面前一直是一副黏黏糊糊的小奶狗模样,但今日却让他也需要仰望了。
站在这么多人面前演讲,白逸没有丝毫的怯场。封建王朝的百姓们对皇室有着天生的崇敬,再加上自去年秋以来、无论是发生了洪水还是瘟疫、白逸一直站在江州百姓们面前,已然在弟子和百姓们心中树立起了极大的威信。他说话之时、台下没有任何一个人不仔细聆听的。
大成学院的开学典礼如期举办着,江州城门口、却有一支庞大的队伍在逐渐靠近。
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庞公公犹疑半响还是小声地对皇上说道:“陛下,我们比预计的还早到了江州城。今日刚好是大成学院开学典礼的日子,陛下是否要去参加?”
其实就算路恒和仉清泽将皇上及时地“送”到江州城,只要皇上自己不愿意,他也大可不去参加开学典礼。
不过……
“有些事没有摆在朕的面前便罢、既然已经出现在朕的面前,朕身为堂堂天子,何必为他人退让?”一个傲气的声音从车鸾中传出,“传令,去大成学院。”
庞公公一听、心下一喜,高声道:“进城——前往大成学院——”
他们这队伍十分庞大,有守城小兵远远就看到了:“诶?那是什么?”
此时白逸还在一无所知的进行他的演讲,他师承白术,在鹤鸣山上、其他人半月一次才能听到白术的讲课,他却无时无刻都可以从白术口中得知新东西。
他知道天地浩渺、宇宙宏大,是以演讲之时引经据典、信手拈来。此时的他看上去是当之无愧的皇家子弟、鹤鸣弟子,当然若他能不、时不时地跟孔雀开屏一样瞄白术一眼就更好了。
在最后他对台下弟子一挥手说道:“今日,没有外人来参加大成学院的开学典礼,但这场典礼并不会默默无闻、因为我相信,不久将来、在场诸位便会成为大烨举足轻重的栋梁,所有人都会津津乐道地谈论着你们的名字、谈论你们的学院、谈论你们的开学典礼。”
听到这话、不需要白术带头,弟子和百姓们就要纷纷为白逸鼓掌。
可就在这个时候、广场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轰隆之声。弟子们不约而同地扬着脖子探查四周、百姓们也不由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结果他们看到一队骑兵从街角的转角处驾着马车闯了进来、骑兵之后护着一个华丽的、雕龙刻凤的车鸾,车鸾之后更是跟着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太监、宫女和骑兵。
跟在车鸾周遭的太监们起身唤道:“皇——上——驾——到——”
皇上?!什么皇上?
在场的所有人一瞬间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唯有丁知州和人群中的宫霄最快反应过来、朝天子的方向跪下、行大礼。他们身边的学子、百姓也立刻有样学样地跪了下来,齐声唤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这震天响的声音中,鹤鸣山的外门弟子左右张望着、有些不知所措——以白术、习宸为首,鹤鸣山的内门弟子都没有行跪礼。
外门弟子们懵懂之时,庞公公已经扶着皇上下了鸾车。
虽然庞公公已经再暗地里和白术他们达成合作,但是看到鹤鸣山的弟子们直直地站在人群中、他还是尽职尽责的斥责他们:“大胆!陛下在此,尔等岂敢不跪?”
看到鹤鸣山等人的样子,皇上只觉自己的威严被挑衅了、有些不悦。但是他没有忘记自己不远万里来到江州城的目的。他便按下了心中那丝不悦说道:“鹤鸣山世处方外、可免跪礼。”
庞公公连忙拍马屁:“陛下宽容仁义。”
虽说不跪、但是对天子的尊敬还是要表现一下的,师兄们对视一眼、齐齐朝皇上行了道礼:“福生无量天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面对鹤鸣山乱七八糟的礼,皇上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年前多事,江州受难,既遭洪水、又受瘟疫,朕甚是担忧江州百姓,又听闻江州建大成学院、今日开学,索性前来观摩一二、并体民生疾苦。诸位不必多礼、都平身吧。”
皇上来江州其实只为拉拢鹤鸣山、朝天下百姓树立一下人设,但他身为皇上必要将百姓们时时刻刻挂在嘴上。
朴素的弟子和百姓们还真吃这一套,一个个满脸兴奋地爬了起来、带着崇敬的目光看向皇上。
听到“平身”二字,丁知州立刻起身、迎了上来:“不知皇上驾临、微臣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无妨。”皇上说道,“朕痛心江州百姓遭遇、也是一时决定下江州,丁卿不必愧疚。”
御驾到了大成学院一事,不仅仅是给大成学院造成了巨大的震动。御驾进城动静之庞大、一进城门,消息就在城中不胫而走。
这消息飞快传入各个府邸之内。
江州王是最快听闻此事的,他听到这件事惊得差点把手中的杯子都摔了。
江州本是江州王的属地,之前丁知州虽未投入他的麾下,江州王却悄无声息地在府兵、驿站等关键处安插了他自己的人手进去,对江州内的动静有着绝对的掌控力、足不出户却可以完全掌握江州动向。
当初有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人手想要潜进江州城接触白术,却被江州王拦得滴水不漏。
但是一场洪灾、不只只是淹了江州王府,还冲了驿站,将江州的府兵推进白逸的手中。
别看白逸接手江州府兵时才十二岁,大烨这个年纪的男子已经可以开始准备成家。白逸天生聪慧、又是在宫中和街头小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比起同龄人更不一般。
他接手府兵以后、为了建立自己的威信重新整顿了府兵。江州王费尽多年插入江州的桩子竟被白逸一一拔除!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如此恨鹤鸣山、恨白逸,收到大成学院的请帖后恨不得将其拿去喂猪。
没想到时至今日,他身为江州王、皇上御驾这么大的阵仗,他现在才能收到消息。
不过此时已经让他来不及多懊恼:“传令!去大成学院!”
除了江州府,但凡家族里有点耳目的、都听说了皇上亲临的消息。
“什么?皇上竟然来了江州城?还去了大成学院的开学典礼?我的天呐。快快快快!还愣着干嘛?给老爷我准备车马啊!”
无数马车被临时从棚里拉了出来,然后一路往新城区的大成学院奔去。
这消息自然也进了于府之中,只是于松康的态度却不同于常人。
于松康听言一愣:“什么?你说什么?你说皇、皇上……去了大成学院?”
他的面色发白、嘴唇轻微地颤抖、失神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对管家说道:“快!快去将我们安排的刺客唤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