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原本是奕州的一个普通农家汉,结果没想到今年刚要收成的时候、孟江忽然决堤冲毁了他的庄稼。奕州地势偏高、只有部分耕地和房子被淹了,偏偏他就是其中之一。
他家中粮食无多,只能靠着一点米面过日子、一颗米掰成两颗吃。有些人比他更惨,他只是田被淹,有些人家都被洪水吞没!他们无家可归、只能住在一些破庙里面。这些人即没吃的、又没住的,庙里面时不时传来哀嚎之声。
王浩有时候也想把自己的那点米分一点给他们,可这种想法每次刚上来就被他摁了下去。他如果把自己的粮食给了这些人,他又要怎么办呢?他只能祈祷着知州大人可以开仓放粮、朝廷可以派钦差大人来赈灾。
但他没等来开仓放粮和钦差的消息,却听闻了江州的事情。听说江州那边也发了洪水、受灾比奕州还严重,整个城都被淹了。但是那里的百姓都被鹤鸣山给收留,有了鹤鸣山的帮助、江州已经渐渐恢复生息。
王浩他听着破庙里面传来的呜呜声和鹤鸣山的传闻,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江州之人。不过他终于也等来了一些好消息。朝廷的钦差带着粮食来赈灾了!他不禁重燃起一点希望,此时他已经没有什么吃的了、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他想着再撑一撑、再撑一撑就好了。结果京城里的钦差是被他等到,可他等来的不是救命粮而是猪狗不如的饲料!
“都给我排好队啊!”衙役敲着装了吃食的锅指使着等待救济的百姓。
王浩眼疾手快地排到了队伍里,等排到他时、他仔细一看,锅里竟然是浑浊的脏水、捞一捞才能捞到一些看上去是食物的东西。
“大哥,这东西要怎么吃啊……”王浩舔舔干瘪地嘴唇小心翼翼地说到。
那衙役捞起一勺脏水装碗就塞到他手里说:“爱吃不吃!快快快!下一个!”
王浩被猛地推出队伍,惯性之下那碗脏水还泼了一小半。
看着那脏水、王浩心里没有怨恨是假的。奕州根本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知道很多官老爷院里就有干净的井水,没有食物便罢、连碗干净的水都不给他们吗?可是王浩并不敢反抗,他只能继续勒紧裤腰带,每日靠着这点脏水过活,有时候来得晚了、连脏水都没得给他剩的!
“听说了吗?鹤鸣山在建新城区!”
“听说了,好像还在招商呢,我们奕州有富商报名吗?”
王浩迷迷糊糊之间听别人在讨论鹤鸣山。鹤鸣山……鹤鸣山……他又一次在悔恨、悔恨自己为什么不是江州的人?明明同样是受灾,江州却能如此快地恢复元气,而奕州……奕州这次受灾只有一些平民受了灾,恐怕那些官老爷根本不觉得这对奕州有什么影响,自然也没有“恢复”一说。
“嗬嗬嗬嗬……”王浩干哑的声音里挤出一阵诡异的笑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这个冬日,奕州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壁垒拦在百姓之间。受到洪水影响的百姓好像身处炼狱,没受到洪水影响的人却还是和往日一样。可是随着时间推移、有一些肉眼难见的东西打破了这层壁垒!
“咳咳咳!”
空中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奕州的道路上渐渐弥漫着一股恶臭的屎尿味。
为了节省体力,王浩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极偶尔才掏出他之前从别人家后院偷出来的干粮啃一口。他迷迷糊糊地听到奕州好像是封城了?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骚乱。
“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王浩从床上有气无力地爬起来,从窗外探出头去、看到街上好多人朝城门口涌去。
他们能去哪呢?王浩心想,在这大烨去哪不是一样吗?
就在这时,一个名字闯入他的脑海,不、或许有个地方不一样——鹤鸣山!
不知道是哪里涌出的力气、支撑着王浩走出房门、汇入人群之中,他跟着人群闯出了城门。他只有一个念头——去江州!去鹤鸣山!
他其实也不知道去了江州又能怎样,他已经极有可能沾染了瘟疫,难道鹤鸣山会收留他们吗?他像是走在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眼前只有一个似有若无的光芒。终于、他走到了一扇紧闭的城门之下、城门之上写着……“江州城”。
“醒醒、醒醒……”王浩是被他下铺的室友给吵醒的。
他醒来之时、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直到看清陌生而雪白的天花板、他才猛然意识过来,他已经逃离奕州、现在被江州城鹤鸣山给收留,住在江州的新工业区里面。
几日之间,王浩只觉得自己从地府来到了天庭。在这里有鹤鸣山准备好的吃食、热水、干净的衣服、被褥。只是这“天庭”颇有几分奇怪。房子都是方方正正、外面看上去是灰不溜秋的、里面却连屋顶都是雪白的。不止如此、他们住的这屋子又宽又高,足有五层楼、五丈高。每层楼都有二十来个小房间、里面放着两张有两层的床铺,一间房间里可住四个人。
听鹤鸣山的弟子说,他们住的这屋子名为“寝室楼”,是专用于睡觉的地方。寝室楼的特别之处不止这些,每间寝室还都附有阳台和一个恭厕。这恭厕像是传说中的法器、不需要人用完厕以后进行清洗,只要按下一个把手,就会有水自动流出将污秽之物冲走、冲入地下。
如果要吃饭的话,则需要离开寝室楼前往另一栋方正的楼房、名为食堂。这食堂王浩倒是似曾相识、很像是他去道观里上香时见过的仙聚堂,只是新工业区里的食堂更大。
不过王浩听说、沾染了瘟疫的人、不是自己到食堂用餐,而是鹤鸣山弟子们亲自送上门的。其实听说他们本来也应该只能呆在房间里面、等鹤鸣山弟子送菜上门,可是鹤鸣山弟子实在人手不够,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他们分批用餐并互相保持距离。
除此以外,新工业区还有很多房屋被称为厂房,说是日后新工业区开张之后用于做工的地方。
王浩不禁羡慕起以后能在这里做工的人。他们只是一时被鹤鸣山收留,听鹤鸣山的仙长们说、他们只需要在新工业区里面隔离观察一个月、确认没有沾染上瘟疫就可以离开这里去江州城了。可是、王浩却不想离开这里。
虽然说一个屋子里面住四个人是拥挤了些,但是他和他的室友们的关系都还不错,毕竟都是从奕州死里逃生出来的。而且在这里让他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但是王浩心知自己也就只能想想了,他不过是被鹤鸣山收留的人、哪能蹬鼻子上脸了?
“喂!王浩!回神了!想什么呢!”王浩的室友唤醒他沉浸的情绪。
王浩苏醒过来:“怎、怎么了?”
“鹤鸣山的仙长们发了通知、说是新工业区现在正面对我们招工。”他的室友说道。
“什么?”王浩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了下来,他这两日经过修整、身体已是好了不少,“招工?意思是我们可以在这里工作、一直留在这个新工业区吗?”
他的室友说:“是啊!听说报酬丰富!只是如果要留在新工业区、需要签订一个保密协议。”
王浩只觉得自己来到江州以后、好像一切都好起来了,他斩钉截铁地说:“我要签!要怎么做?”
“刚刚有仙长往我们的门口塞了几份契约。”他的室友拿出几张纸,“并且给我们念了契约上的内容、需要我复述一遍吗?同意的话在契约上按手印、在傍晚之前把契约放在门口就好。”
王浩毫不犹疑地说道:“不用复述了,把契约给我!”
一日之后新的《鹤鸣月报》源源不断从新工业区里流出来,这个新工业区在悄无声息之中产出了第一批产品。
仉清泽活动着劳累的肩膀走进议事堂:“终于派人把新一期《鹤鸣月报》和《伤寒杂病论》送出去了。”
白术走过来想要帮他按按肩膀:“师兄辛苦。”
仉清泽可不敢让他按、连忙侧开身子:“别别,你小徒弟要是知道、能要我的命。”
“哪有这么夸张。”白术无奈地收回手,“没想到奕州的那些百姓手脚这么利索、这么快就印好了足够的分量。”
“这遭也是因祸得福了、奕州的百姓流入我们江州,虽有惊、但无险。我们鹤鸣山正缺可靠的劳力、他们刚好补上这空缺。”仉清泽笑笑说。
白术却摇摇头:“祸就是祸、福就是福,道有阴阳只是站在宏观、大道的角度思考。对于那些糟了难的百姓终究是祸事一桩,希望……能早点渡过这个冬日吧。不知道经此一遭、我们的大学能不能如期开学。”
仉清泽看了他两眼:“行了,慧极必伤、你少操点心。我们鹤鸣山已经做了我们能做的事情。放心吧,善恶有承负、祖师爷保佑,到了春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