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了鹤鸣月报第二期吗?”
“看了看了,瞧不起谁呢?第三期都要出了,我还能没看过第二期?我这一个月几乎都要把第二期的内容一个字不漏的背下来了。”
“我也是!尤其是翁老先生的《请罪书》。诶呀!字字珠玑!我们江州的鹤鸣山就是好!”
“哈哈哈哈哈,你们不知道。因为翁老先生的请愿书,我那京城里的远房舅舅都听说了鹤鸣山,听说了山上的小仙君和小神童,托我去鹤鸣山求一份平安符!”
“平安符算什么?要我说啊,你应该再寄一些新纸、新笔去,若是可以再寄一桶油过去才算孝顺。”
“是呀,这可都是别处没有的好东西。”
“不止《请罪书》,能刊登在鹤鸣月报上的文章诗词都不简单。你们看!这首诗写得婉约唯美、感情细腻动人,我初一读便被吸引。”
“我虽不喜婉约诗,也确实被打动了。就是诗作者从没听说过啊,丁雅轩……倒是个好名字,想必是个翩翩公子。来日定要结识一番。”
“这不正是鹤鸣月报的创立妙处吗?就算是毫无名气的学生、也可在报上刊登文章诗词,得以扬名立万。”
张松康听着街上这些话只觉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从南州一路往北行,越靠近鹤鸣山、鹤鸣山的名头越响亮。客栈茶坊、甚至是青楼或路边小摊,所有闲聊之人的嘴上都离不开“鹤鸣山”三个字,好像这全天下的新鲜事都是和鹤鸣山有关。
如今到了江州城,那百姓的嘴更是和鹤鸣山黏在了一起,似乎不说鹤鸣山便没什么可说的。
不过这对张松康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他来江州城本就是冲着鹤鸣山来的,这些讨论有助于他了解这个横空出世、声名鹊起的“鹤鸣山”。
他带着随身药童,寻了一个饭馆坐下,唤道:“小二!”
“哎哟客官!您要吃点什么?”小二殷勤地迎上来,“看墙上的木牌上挂着的都是我们家的招牌菜。”
张松康跟着看去,顿觉不同:“你们家的菜名看上去怎么不是炖菜?‘酸菜炒芦笋’……‘红烧肉’……这都是些什么菜?我全没听说过啊。”
“客官你是外地来的吧?这是我们江州特产,是用鹤鸣山的油和酱油才能做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就连皇上都没这个口福能吃到呢!”小二脸上满是自得地介绍着。
这话听得张松康不屑一顾,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些个小二嘴里都是些哄骗人的话。张松康懒得换地方了,便点道:“那就我刚刚说的那两个菜各来一份吧。”
“好嘞!客官你可等好了!”小二说着一甩擦桌布往后厨报菜去了。
此时天色尚早,饭馆里只有张松康及其药童,他点了菜以后、后厨才开了火。
可张松康慢慢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没有多久、后厨就爆发出一股子肉香,这香味比起炖了多时的老母鸡也不遑多让啊!
这味道甚至钩得张松康脑子里再也装不下别的事情。两刻钟后,小二终于端着盘子走了出来。
那盘子上菜品冒出的烟就像是美人冰肌玉骨的胴体,让张松康移不开目光。
小二放下盘子,将饭菜一一放在桌上并摆好筷子道:“两位请慢用。”
张松康一看,那两道菜竟然没有汤、看上去果然不是炖的,而且确实“色”、“香”俱全,就是不知道“味”是如何了。
他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诱人的红烧肉,一口咬下去肉香满溢!他又夹了一口酸菜炒芦笋、酸爽嫩脆!
很快他就以狂风卷落叶的姿态将桌上的菜一扫而空!只把肚子吃得浑圆,但他的嘴巴依然还寂寞着,他可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佳肴。
一边结账时他还一边问小二:“你们江州城每家饭馆这油做的菜?”
“是呀。”小二接过张松康手中的银两说,“鹤鸣山的油和酱油实在太少了,并供不起每家每户都有。但大部分饭馆却与鹤鸣山达成了合作,只要饭馆并不哄抬菜价、二卖酱油,就可定期从鹤鸣山上取油。所以客官你要是想再大饱口福、我们饭馆随时相迎。”
说着小二突然上下扫视了一眼张松康:“对了,客官背着药箱也是要往鹤鸣山去参加岐黄大会吧?如此客官可一定要去尝尝鹤鸣山仙聚堂的吃食,那才是真正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仙食!”
“多谢告知。”张松康顺势问道,“只不过你可知鹤鸣山要如何走?”
“您到了城东的城门那里,有许多车夫在那等着呢!”小二熟练地回到。
张松康这才道谢告辞。
他却不知,他一不见身影、小二就与掌柜的在背后议论他:“掌柜的,刚刚那人怎么回事?点了两个菜、自己一个人吃得干干净净,连口饭都不给身边的孩子留一口。那孩子看上去痴痴傻傻的、不会是那人拐来的吧?”
掌柜的低头算账,并不理他:“你管那么多作甚?只要他不吃霸王餐,管他哪里拐来的孩子。”
江州城里掌柜的不想管,鹤鸣山上、白术却早早地在打扫新屋子。
“师父,你这个屋子是给谁准备的呀?”白逸一边打着下手,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打探。
白逸刚上山的时候,山上没有闲钱修缮闲置多年的破落屋子、添置多的被褥家具,所以他便先与白术睡在一起。
后来鹤鸣山有了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善弟子们的基本生活,其中也包括了修缮房屋。可白逸每日跟个挂件一样地陪在白术身边,自然晚上也不想和白术分开。
鉴于他还小、占不了多少地方,白术也就由着了,结果没想今日白术陡然开始收拾屋子。他可不觉得鹤鸣山上还有谁会让白术特意自己亲手收拾屋子。
“这个呀……”白术拧了拧手中的抹布说到,“是给你未来的师弟准备的。”
“师弟?”白逸差点被椅子腿绊了一跤。
有师弟不奇怪,鹤鸣山一直在外锄强扶弱、收养孤儿,鹤鸣山有钱以后,蒙馆的桌椅都渐渐没有空的了。可是在白术心里,最重视的就是师兄们和他这个小徒弟。
白逸还从来没见过白术会对某个蒙馆弟子特别上心。他的心一下子酸酸涩涩的、感觉什么东西被抢走了。
“没事吧?逸逸。”白术看到白逸绊了一跤赶紧上前查看,然后就看到白逸拉着一张脸的样子。
只一思考白术就明白了白逸此时的想法。他虽然对于别人的亲近有些迟钝,却也能感受到他小徒弟对他过强的占有欲。要知道当初白逸还因为蒙馆弟子围着白术、导致白术冷落了他,而哭成一个小花猫。
白术无奈,刮了刮白逸的鼻子:“你这个小醋壶。”
他没想到他一个两世单身的人竟然会先遭遇“二胎”难题。若是别的什么人,白术一定会因为白逸而妥协的。可是白术想要迎接的不是别的人、而是应麟。他自问自己,等真的找到应麟以后就算不把应麟收为亲传弟子,也没有办法像对待别的外门弟子一样对待应麟。
那可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呀……
“在师父心里肯定是逸逸最重要呀。”虚伪的成年人白术决定先哄好他最亲爱的小徒弟,“好了,我们去岐黄会看看好不好?”
白逸自然不想再留在这个屋子和白术以前给什么“小师弟”收拾屋子,立刻说:“好!”
这个岐黄交流大会实际上并不好办,主要是天南地北而来的与会人实在不好协调。于是白术将这个岐黄会定为七日,模式为展览会的形式,只在最后一日聚齐所有人后才会举办一个真正畅所欲言的交流会。
如今岐黄大会中的展览部分已经开放,至于展览的东西嘛……
白术向来擅长将一件事办得利益最大化,既然要办声势如此浩大的岐黄大会,白术自然不会让这个大会只钓出一个邬彦明。
如此盛会,正是将鹤鸣山的影响力深入大烨的医道届的好机会!
虽然在大烨,医、道不分家,但是普天之下也不是只有鹤鸣山一个道门,鹤鸣山说到底只是万千道门中的其中一个道门。
在几十年前、鹤鸣山辉煌之时,乃道门之首。更有小道观会心甘情愿地挂上“鹤鸣”的门匾。可自从鹤鸣山受到打压、回归江州城以后,道家之势也跟着没落。
现今,鹤鸣山有崛起之势,大烨的道门、也该有个领头羊了。
为了抓住这些来鹤鸣山的道医们的心,白术和四师兄路恒可都是下了功夫。白术带着白逸来到岐黄会的时候,就见到展厅内已经满满都是人。这属实难得。自从道家之势没落以后、愿意入道学医的人也少了许多。
眼前这个展厅的人不知道是聚集了多少地方的道医。
白术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习宸并寻了过去:“三师兄。”
“小白,你怎么过来了?”习宸连护在他身边。
如今江州数风云人物,白术当属头一个,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白术。别的不说,荆氏马场的耶律成就足够危险。所以习宸一见白术出现在人群中就很担忧。会展周围,也有不少弟子暗暗提高了戒备。
还好展会里大部分是外地的大夫、虽很多被白术的外貌惊艳到,但并没有认出白术。
白术摸了摸脸上的轻纱:“我来看看展会顺不顺利。”
“有你和路恒把关哪有不顺利的?”习宸笑说,“你看看这一个个,都被路恒寻回来的药材和你的那些温度计、听诊器迷得找不着北了。”
顺着习宸的方向看去,白术果然看到了一个个专心致志看着展品的大夫。而且他还看到了两条长长的队伍,这个不必习宸介绍,那两条队伍尽头就是白术自己安排的温度计和听诊器的试点。
他在鹤鸣月报上说的新医术、其实自然是现代医疗技术。只是这些技术与大烨本身的医疗技术跨度实在是有些大了,白术便先拿出了可以便利问诊的工具引得众人的信任。
队伍前头时不时就可以听到一些人的惊呼。
“这也未免太神奇精巧!”
“有了这些东西,就连学徒也可简单看诊。”
看来这些人的初步信任。已经被白术与鹤鸣山收入囊中。白术心满意足地回过头来,开始关心自己的另一个目的:“师兄可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人?”
“药王谷人极其擅长易容和伪装,倒是没有发现什么举止怪异之人,只是按照你说的带着八岁到十岁学徒的人确实有几个。”习宸低声说道,“我已经叫人看好他们。并且询问过,他们都会参加最后一日的交流会。”
“三师兄辛苦了。”白术真切道谢,自从他清醒以后,无论他做什么、都离不开习宸师兄细心地操持各种琐事还有别的师兄的支持,“对了,四师兄在试点处坐镇吗?”
习宸笑道:“可不是,你可得看看他那副样子。看上去别提多高深莫测。”
说着他带着白术、白逸往前走了一小段绕到一根柱子后、让他们师徒二人看到路恒的样子。
但见试点尽头有好几位师兄在忙活、却不见路恒师兄,只看到了一个白头发、戴面具的的老者在为各路道医讲解温度计和听诊器的使用。还会有人问他药理医道,他都答得头头是道。
“那是四师兄?”白术不可置信。
“除了他,还能是谁?”习宸解释,“他以医道身份走江湖,医者重资历、他便把自己捯饬成这种模样。江湖上传言的‘路神医’也是个满头白发、不见真容的老头子。”
白术感叹:“师兄这是假发还是染发呀?厉害了。”
其实白术知道他前世的古代中也有假发和染发技术,但大烨并没有听说过,然而路恒却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掌握这项能力。
“要不是有这招,他那随处口花花的性格早就在江湖上死无葬身之地了。也不知他这趟回来之时怎么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习宸疑惑。
不过道法自然,路恒不说,他也便不好追问。
路恒不知他的两个师弟正在不远处讨论他,他正苦逼地端着架子、做着得道高人的模样。
会不远万里来鹤鸣山参加岐黄大会的,大部分都是对医术一道已经颇有研究的了。对着一群中年人,路恒勉强才能打起精神:“下一位。”
“福生无量天尊。”张松康走上前来,“路老先生,今生得见、实是三生有幸。不知您可以告诉我这味药材的药理吗?”
路恒回礼,仔细一看发现他拿的是一味有着麻痹性和成瘾性的药材,他刚好了解。他刻着压着嗓子为其讲解药理。
“多谢路老先生答疑。”张松康肉眼可见地神清气爽了起来,“此药材要如何入药已是困扰我一段时日,其实我还有许多问题想要询问老先生……”
“我近日都会在鹤鸣山举办岐黄会。”路恒回到,“每次排队可问一盏茶时间。”
张松康听完没有异议,立刻道:“那我去接着排队了,路老先生等会见。”
路恒看着越来越长的队伍,面具下的脸挑了挑眉,这人倒是执着。
他好心提醒到:“你身边的徒弟可以交给鹤鸣山看管,免得他与你一起排队受累。
“哈哈哈哈。多谢老先生,只是这孩子离不得我。”张松康又行了一礼才拉着药童一起走开,只是果然又排到了队尾。
一旁的白术和习宸看着张松康排回队尾难免多看几眼,白术的眼光在张松康身边孩子身上更是多停留了一会。
习宸问道:“小白,这么多人之中,你要如何找到邬彦明本人呢?”
“只要他能来岐黄会,我就对他有办法。”白术几不可闻地皱皱眉,“我只怕他没来鹤鸣山。”
在原书当中,应麟因为蛊毒落入了邬彦明手中成为了药人。他在邬彦明手中日日受试药之苦,夜夜想着要如何杀了邬彦明逃出升天。最后应麟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
药王谷的人个个心狠手辣,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药王谷里没死成的药人。他们从千毒万蛊中淬炼而生,可却有一个弱点。有这么一味药,常人吃了无事、药王谷之人吃了却会血脉逆流、走火入魔。
不知这是不是《应麟劫》作者的恶趣味,此药名为——当归。
“放心吧。”习宸说,“药王谷人曾经为了试验一个药而屠了一座城,他们对药理的偏执是写在骨子里的。也许之前,他们碍于我们鹤鸣山的实力、就算听到你放出去的名药消息也不敢打我们的主意。可如今我们主动相邀交流药理、又搬出了新医术又搬出了路恒,我想你没必要担心找不到药王谷的人、你只需要担心能找到几个药王谷的人。”
关心则乱,白术轻轻舒出一口气:“看来我更需要担心的是最后一日交流会上会有多少道观响应我们鹤鸣山?”
“这你就更不必担心了。”习宸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人人都以为你不过是要搞个简简单单的交流会,就连我一开始也以为你只是为了邬彦明。没想到你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大动作。你又叫我们的人在城里、路上暗暗对着这些人灌输鹤鸣山的好,又拿出这些新医术诱惑,有几人能拒绝于你?”
“不要浪费嘛。”白术伸出手、透过指缝看着展厅里的人,又透过他们看到他们身后散落各地的道观,“我总有种被什么东西追赶的感觉,要是等鹤鸣山一步步扩张似乎来不及了。”
他一握拳,将所有人收入掌中:“若是顺利,七日后、鹤鸣山将重新引领天下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