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歌冲到了房门口。
看着紧闭的房门，却又忽然有些不敢推。
她隐隐有种预感，今日她一旦推开这扇门，一切都将会改变。
就在苏锦歌良久在门前静默时，夜洵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歌儿，你不肯进来见我吗？”
苏锦歌眼眶一下子红了。
这个懦弱的胆小鬼，已经许久没用这般温柔的声音与她说话了。
他避她如蛇蝎。
还要将她推给其他男人。
苏锦歌终于推开门，走了进去。
“歌儿，我来见你最后一面。”夜洵看着进入房内的苏锦歌，温柔之中，是万般不舍。
他多舍不得她啊……
可他必须舍。
“你要走了？”苏锦歌将手藏在身后，紧握成拳，仿佛疼~痛才能令她清醒几分。
“我作为夜洵的一生已经结束了，如今我是龙魂状态，不久之后，会变成真龙。”夜洵隐瞒了与女帝的计划，他不能让歌儿担心啊。
“那又如何？”苏锦歌望着他。
他变成龙了，就不理她了么？
“我会忘了你，甚至忘了星沉。”夜洵幽幽叹息。
苏锦歌眼睛都没眨一下，刻意冷声道：“如此也好。横竖你记得我们的时候，也没与我们团圆。”
只要他不是消失，忘了她也好。
他这些年，也没有一天是开心过的。
苏锦歌忍着心中泛滥成灾的酸楚，这般想道。
“可那对歌儿你不公平。”夜洵又是一声轻轻的叹息，“我忘了你们母女，留你一个人在痛苦的回忆中，现在的我，于心何忍？”
“那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将萧青鸾告上公堂的那一刻，你就该回家！哪怕做不成夫妻，我们还是一家人！”苏锦歌冷着声音，压抑着愤怒。
可他选择了什么？
他伤害他自己，将她推给别的男人，连带着女儿也不要了。
好好的一个家，被他亲手拆散了。
懦夫！
胆小鬼！
“我很后悔，歌儿。”夜洵轻轻游到苏锦歌面前，虚无的龙爪抬起，明明碰触不到心爱之人，却还是隔空抚摸着。
他真的很后悔。
“你也会后悔？我以为你固执到宁死不悔……”苏锦歌开始哽咽。
“星沉初到云之国，我一知晓她乃天九境强者，我便决定在拿到忘忧雪莲后，与萧青鸾同归于尽。”夜洵眷恋地看着苏锦歌的脸，“我那时候，觉得自己脏了，又害得我心爱的妻子被欺~辱，我辜负了她，我也无颜再见她，所以……我挥刀，自~宫。”
苏锦歌眼泪落了下来。
这个懦夫……
他有胆对他自己下手，伤害他自己，他却没胆子求她原谅！
“一步错，步步错。”夜洵沉重叹气，“我愧对你，愧对星沉，早已生了心魔，那时我甚至想过要拉整个萧家皇室陪葬！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夜家与萧家，渊源如此之深……”
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终于令他改了初衷，令他逐渐恢复正常。
只是，结局仍旧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对不起歌儿一片真心。
“那日家宴，我替你斟酒，你却如同我是什么洪水猛兽，那时我便猜到了……”苏锦歌泪流满面，“我太了解你，你与萧青鸾做了一千年夫妻，你若变了心也罢，可你没有变心，那你定认为你自己脏了，你便……”
她本想缓缓。
可这一缓，便出了个龙心。
她彻底怒了，割发断情。
可这一断，便断出个天人永隔。
她好后悔……好后悔……
她爱的这个男人，不完美，还令人生气，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过与他天人永隔。
哪怕各自安好，她也不希望他死。
“歌儿，如今局势已成这般，你我再悔之也无用。”夜洵苦笑，“可你不要忘了，我们还有两个孩子。我离开了他们，你还在他们身边。星沉已成家立业，无须担心，可小九还没有。我求女帝赐我忘忧雪莲，便是希望你能重获新生，往后再不用被前事所累……”
“我不服用忘忧雪莲，也可以好好照顾他们。夜洵，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是懦夫吗？”苏锦歌怒道。
夜洵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轻声道：“可两个孩子，会一直担心你。”
苏锦歌一下子怔住了。
“星沉不敢在你面前提起我，小九不敢在你面前提起萧九禹，燚儿小小年纪，便诸多顾忌，还有萧衍……他们都怕惹你伤心。这样的家，如何能是家？可歌儿若忘了那些事，他们便再也不会有这些顾忌了。”夜洵轻声说道。
不待苏锦歌说什么，夜洵便又接着道：“既然我早晚会忘了歌儿，那我便想看见歌儿先忘了我。歌儿，这是我作为你的丈夫，最后一个心愿，你当真不能成全我吗？”
苏锦歌再一次流泪。
她成全了他，那谁来成全她啊？
这一段感情，当真只能以‘忘’字来结束吗？
她不再是苏锦歌，夜洵也不再是夜洵。
从此天地间，何处还有苏锦歌与夜洵？
“歌儿……”夜洵哀求地看着流泪的女子。
他真的再也不想看见她为了他哭了。
他，不值得啊……
“可，若我忘了你之后，你并未忘记我，你又该如何？”良久，苏锦歌才问出这么一句。
“若老天爷当真如此仁慈，那我便能永远看着歌儿笑了，这是我夜洵的福分。”夜洵温柔地说道。
苏锦歌定定地看着夜洵：“落子无悔，夜洵，你当真要我忘了你，当真要让我们夫妻情分烟消云散吗？”
“是。”夜洵点头。
苏锦歌抬手，擦掉眼泪，又看着夜洵的龙魂许久，才淡淡开口：“如果这真是你最后的心愿，我成全你。”
“歌儿，谢谢。”夜洵瞬间如释重负。
随后，看向桌上那个小匣子。
“歌儿，祖师爷已经将忘忧雪莲放在桌上，你打开它，服下忘忧雪莲吧。”
苏锦歌缓缓侧眸，看着桌上那象征着结束的小匣子。
许久未动。
“歌儿……”夜洵央求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苏锦歌笑得凄然：“夜洵，我若打开，你往后，便再也没有资格叫我歌儿了。”
夜洵心口如火烧，似针扎。
可却还是点了头：“我知晓。”
“你别后悔。”苏锦歌哽咽着，走向桌子，将那小匣子抓在手中。
“我不后悔。”
只要你不再痛苦，不再难过，我夜洵——死都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