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雲走后很久，夜洵都紧紧攥着女帝金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江颉进来，看见他这模样，压下担心，跪在地上禀道：“主子，大小姐与姑爷回苏府后，苏府一切如常，并无任何异样。九皇叔……在苏府对面的巷子里站了很久，之后昏迷了过去，被净灵派的弟子背回了九王府。”
听到江颉的禀告，夜洵终于有了反应。
“继续说。”他坐回了书桌前。
“是，主子。”江颉顿了一下，继续禀道：“另外，夫人请了状师，准备……状告萧青鸾。”
夜洵浑身一震！
良久，才哑声问道：“告……什么？”
“告萧青鸾以夫人和大小姐的性命为要挟，设局令夫人……逼迫主子休妻另娶。”江颉低下了头去。
夜洵双手都在颤抖。
知他者……
莫若他妻。
她这是，这是……
这分明是察觉了他的意图，要破他的局啊！
夜洵缓缓抬手，黑眸微微噙泪，看着手中的女帝金牌。
原以为，忘忧雪莲到手后，他便可以令这一切结束。
谁知，半路杀出一个上官雲。
抢走忘忧雪莲。
又恢复了歌儿的神智。
如今更是将女帝金牌给了他，却要求他必须完成歌儿的愿望……
“主子，夫人大概两日左右，便会去大理寺告状了。”江颉低声提醒道。
若是要阻止，主子就要尽快行动了。
否则，到时候夫人必定——名节不保。
夜洵心绪难宁。
他起身在书房内走来走去。
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各种画面。
歌儿若真的告了萧青鸾，岂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暴露？
到时候，小九的身世……
夜洵狠狠一咬舌尖！
鲜血，瞬间蔓延在口中。
他感觉脑子清醒了几分，这才沉声道：“我去一趟苏府，你继续盯着萧青鸾。”
“是，主子。”江颉退下了。
夜洵飞身掠出公主府。
但他还未到苏府方向，便被两名暗卫拦住了去路。
“公主有令，不许驸马爷出府一步，请驸马爷回府。”暗卫面无表情地道。
显然萧青鸾早就猜到夜洵会忍不住去找苏锦歌。
夜洵冷冷一笑，正欲动手，却忽然想到上官雲的话。
如果云帝和萧青鸾身边的心八境强者，都是当年上官雲以女帝金牌号令后才跟随在云帝和萧青鸾身边辅佐的人，那么……
“哦？”夜洵缓缓亮出女帝金牌，“那我倒很想看看，你们是听萧青鸾的话，还是听女帝金牌的话了。”
两名本来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的暗卫，一见到夜洵手中的女帝金牌，先是大吃一惊！
随后立刻掀袍跪下！
“吾皇万岁！”
看着低呼‘吾皇万岁’神色惶恐跪在地上的公主府暗卫，夜洵缓缓笑了。
原来，萧青鸾真的再也没有任何依仗了。
“还不让开？”夜洵收起女帝金牌，冷声道。
“是！”两名暗卫瞬间让道。
再不敢阻拦。
待夜洵远去之后，两名暗卫才面面相觑。
这下，真是要出大事了……
……
夜洵在苏府外徘徊了许久。
却始终踏不出那一步。
直到夜星沉和萧衍布置完文考的事情回府，一眼看见她爹远远地隐没在暗处不断徘徊，才连忙掠身过去。
“爹，您找我？”夜星沉扬起笑脸。
萧衍下意识一摸没戴面具的脸，身形偏了偏，没入暗处。
他还是不要去刺激岳父为好……
夜洵眸光凝了凝，迟疑道：“我听说你娘让你们帮她找了个状师……”
夜星沉点头：“嗯，娘要告萧青鸾。”
夜洵沉默，似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夜星沉很快发现了不对，脑子稍微一转后，懂了：“爹既然来了，我帮爹去问一下娘，要不要见见爹？”
“……好。”夜洵轻声道。
夜星沉深深地看了她爹一眼，转身进府了。
心中则微微酸楚：在她娘面前，她爹真是自己磨平了所有棱角……
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苏锦歌自然是愿意见夜洵的，她比夜星沉想象中的更为冷静。
于是，夜星沉就把夜洵请进苏锦歌房里后，默默退下了。
夜洵站在桌前不远处，袖下的双手微微握紧。
他感觉到，苏锦歌的视线，落在他脸上。
但，他连与她对望的勇气都没有。
进房之前，他也曾想过蒙住这张脸，可终究……不忍蒙脸相见。
对她不尊重。
苏锦歌看着夜洵许久之后，才轻轻一笑：“当年想过很多次，我那么好看的夫君，老了会是什么样子。原来……他老了，也还是很好看。”
夜洵没有想过，他和苏锦歌再见面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
他内心，几乎溃不成军。
当年……
他曾无数次活在当年的回忆里……
可渐渐地，连回忆当年，都觉得自己不配。
“状子写好了，你要不要看看？”苏锦歌起身，走向书桌前。
夜洵这时才敢抬头，望向那个清瘦窈窕的背影。
当年他是想把她养胖些的，可惜……
他终究是让她清瘦了。
苏锦歌才刚一侧身，夜洵便收回了视线。
他走了过去。
毕竟，他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有些话，他不好跟女儿说，必须当面跟她说。
夜洵很快把状子上的内容看完了——如他所料，事无巨细，包括小九的身世。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才合适。
最终，他放弃了思考，只轻声道：“我想办法跟萧青鸾和离，好不好？”
他余生，惟愿她与星沉安好。
所有的错，都应该由他来承担。
她不该牺牲自己的名节。
苏锦歌侧眸看着夜洵，许久之后，才一字一顿地说：“不必了，我的公道，我自己会讨。”
她不会再让他一个人去面对萧青鸾的刁难。
萧青鸾的个性，她太了解不过了。
对夜洵，萧青鸾是真的偏执。
所以，萧青鸾死也不愿意放手的。
想让萧青鸾答应和离，恐怕萧青鸾宁可和夜洵同归于尽！
夜洵攸地握紧了双拳。
他终于抬头，看向了苏锦歌。
一眼，却足以令他视线模糊。
“对不起……”
他知道，是他没用，没能早些替她讨回公道。
让她平白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夜洵，你知道我的。”苏锦歌轻笑，“我没做错什么，我不怕别人笑我。”
夜洵望着苏锦歌，艰难道：“如果你是怕我做傻事，我也可以答应你……好好活着。”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告定萧青鸾了。”
苏锦歌淡淡转身，看着窗外。
“因为，我想亲手摘掉我女儿爹爹头上——夜驸马的头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