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星沉将小九带回苏府书房后，许久都没有开口。
小九低着头，全程不敢看夜星沉。
萧衍轻轻摩挲着衣袖，看了两姐弟半晌，才开口打破沉默：“小九，你还不跟你姐姐认错？”
小九‘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我错了，请大小姐责罚。”
夜星沉猛地站了起来，冲上前一把拽起小九：“谁让你动不动就跪的？谁让你叫我大小姐的？谁告诉你，你是娘的耻辱的？”
是萧青鸾！
今日小九去杀九皇叔，也是受萧青鸾影响，以为是九皇叔欺负了她娘，所以才去替她娘找九皇叔报仇！
然而，小九现在应该已经完全知道，根本就是萧青鸾设局害她娘，九皇叔是仗义出手时误中她娘身上的药，这才犯错的。
整件事里，所有被牵连进来的人都是无辜的。
小九也是无辜的。
最该死的，就是恶毒设局的萧青鸾！
“我……”小九眼眶红了，事到如今他已经知道萧青鸾是骗他的，可是……
可是这么多年来，他都一直以自己的出生为耻辱。
他还能怎么想？
难道他还能奢望，他娘会爱他，大小姐会认他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吗？
他并不是在爱里出生的啊……
萧衍起身，走到两姐弟面前，轻轻握住了夜星沉的手。
随后，他淡淡地问小九：“你为何叫小九？九皇叔说，你的名字，是岳母清醒时替你取的，可是实情？”
“……是。”小九微微哽咽，“娘虽然中了毒，可也有过短暂的清醒。我十七岁时，娘清醒了一次，她告诉我……我爹名字里应该有个九字，所以她给我取名叫小九。”
萧衍点头：“由此可见，岳母是爱你的。你又怎么能糟糕自己的人生，辜负她一番疼爱之心呢？”
小九愣住了。
他娘，是爱他的？八壹中文網
“她如果不爱你，又怎么会替你取名？我想，她从未恨过你爹，也并不需要你替她报仇。因为她知道，你爹只是因为救她，才会中药犯错。”萧衍轻轻地说道。
这话，不止是说给小九听。
也是说给夜星沉听。
夜星沉浑身一震！
她虽然方才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也并未怨恨九皇叔，但萧衍这么一说，她却更加地明白了——她娘并不讨厌小九。
因为小九的名字，是她娘清醒时替小九取的。
所以……她娘其实，记得九皇叔这个人？
夜星沉忽然不敢再想下去。
她掰开萧衍的手，转身回到了椅子上坐定。
夜星沉的心情，复杂无比。
萧衍看了看夜星沉，沉吟片刻后，对小九说道：“我方才已经吩咐了裴姑姑，替你安排房间，你去找裴姑姑吧。先住下来，其他事情，我们从长计议。”
小九下意识地看向夜星沉。
但夜星沉此刻自己心情都尤为复杂，又如何能分心照顾小九的情绪？
“听姐夫的话，去吧。”萧衍轻声催促道。
萧衍一声‘姐夫’，令小九再度红了眼眶。
姐夫的话，他怎么敢不听？
怎么舍得不听？
“是……”小九忍着泪意，默默地转身出去找裴姑姑了。
小九关上房门离开后，萧衍这才来到夜星沉身边，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星儿，我知道你一时之间很难接受，甚至这些日子，你还想着，岳父岳母或许能破镜重圆……但，星儿，那是他们自己的人生，他们有决定的权利，我们只能尊重，而不能干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萧衍从来不认为，夜洵和苏锦歌还能破镜重圆。
他相信，夜洵自己都没想过。
夜洵这么多年所做的，不过都是在和萧青鸾抗争，都是在向苏锦歌赎罪。
只有如此，夜洵才能减轻内心深处的负罪感。
两人，经历太多太多了，或许那些最初的爱，也早已消失不见了。
尤其是苏锦歌。
萧衍想，就算苏锦歌这些年来因为毒药而神志不清，但她清醒时却不会再提夜洵，说明她早已对夜洵无爱。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接受我娘和九皇叔在一起，他们和小九才该一家人团聚？”夜星沉想笑，可她眼里却泛出了泪光。
“星儿，这也是岳母自己才能做的决定，你、我、任何人，都无法替她决定。”萧衍停顿片刻，又道：“不过，现在九皇叔既然愿意替岳母去净灵派取那忘忧雪莲，那么岳母也不必决定什么了。”
一旦服下忘忧雪莲，和夜洵有关的事情，苏锦歌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她又怎么还会需要去决定，跟谁在一起呢？
那将是一个全新的……但也不完整的苏锦歌。
萧衍怅然若失——大概，就像他一样吧。
他也丢失了很多记忆。
人生，并不完整。
夜星沉一怔之后，忽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是啊……娘很快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到时候，不管是她爹，还是九皇叔。
她娘，都不会再记得。
可是……
“萧衍，你说娘她会不会把我和小九也忘了？”夜星沉忽然有些紧张地抓住了萧衍的手。
她跟她爹自然是有关的，那她娘会不会忘了她？
而小九，也是萧青鸾设局后，她娘才和九皇叔有的孩子，她娘是不是也会忘记？
“忘忧雪莲是女帝所种，连女帝自己都没有服用过，所以忘忧雪莲具体会让人如何忘情……谁也不知道。”萧衍轻声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夜星沉惊讶地看向萧衍，他好像不是很赞同给她娘服用忘忧雪莲？
萧衍薄唇轻轻一抿，许久后才道：“若我是岳母，我可能更希望自己记得所有的事，然后——手刃仇人！”
夜星沉神色狠狠一震！
但，许久都没有接话。
萧衍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夜星沉抱得更紧。
仿佛如此，可以减轻她内心的焦灼，煎熬。
……
“九皇叔，请三思！”
净灵派白衣弟子们，在九王府里跪了一地。
京都的形势好不容易稳住，而回净灵派需要三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九皇叔难道不担心京都有变？
而且九皇叔一旦离京，云帝还有其他诸王的暗杀、阴谋，一定会层出不穷！
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他们整个净灵派也难以保证九皇叔的安全！
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本王心意已决，你们无须多言。再有多话者，杖责五十，并留守京都！”九皇叔神色淡淡，语气却是冰冷的不容置喙。
顿时，弟子们都不敢再多言了。
他们不怕杖责。
但他们怕九皇叔责令他们留守京都，不让他们随行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