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娘亲嫁给了昭泰帝，那她兄妹五人是否还会存在于这个世上？
困扰顾惜夕的这个问题，恐怕只有皇后才知道答案了。
可她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并不想通过皇后的口知道答案。
她只想明白了一件事。
“就算皇后之位原本该属于我娘，却被你设计夺走了又怎么样？就算我娘被赶出家门，不能再入族谱又怎么样？单凭这两点，皇后娘娘就认定了，这辈子是你赢了，是我娘输了吗？”
顾惜夕缓缓蹲下来，目光平静地和皇后对视，一字一句道：“我娘虽做不了皇后，可她依旧是唯一的镇国公夫人，过去是，现在，依然是，哪怕她已经去世十几年，我爹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人。”
至于昭泰帝的心里……那就不用多说了，单看皇后这些年在姚贵妃那里受的气，就知道孰重孰轻。
单是想到这一点，顾惜夕就觉得皇后挺蠢的。
明明都重生了，比别人占了许多先机，那么多有意思的事不去做，怎么就执迷于皇后这个虚名呢？
就是摆摊算命，也能比旁人算的准些，钱收的多些，名气大些，若是经营得好，搞不好还能成为大齐第一个女钦天监。
这不比当皇后威风吗？历朝历代都有皇后，千年之后，谁会记得一个普普通通的皇后姓甚名谁？
可第一位女钦天监就不一样了，按照嫂子的说法，这会成为知识点，是每一位莘莘学子都必须记住的重要人名。
她叹了口气，继续问皇后：“这些年，你又过得如何呢？和一大群女人争风吃醋，时刻担心她们会危及自己的地位，还要日日忧心，怕因为容颜老去而失了皇帝欢心。这样的日子，你过得开心吗？”
“我娘就不一样了。我虽记不得她的样子，可只要去了边塞城，随便拉住一个人问，都能说出我娘同我爹的恩爱二三事来。”
“我娘生了我们兄妹五个，皇后娘娘，你又为皇帝生了几个孩子呢？”八壹中文網
“我爹常说，他是个粗人，只会舞刀弄枪，肚子里却没有几滴墨水，可即便这样，我爹的书房里还藏着好几首我爹为我娘写的诗。我家的亭台楼阁，虽然简单，却也大多暗含着我娘的名字。皇后娘娘，皇帝为你写过什么？又为你命名过什么呢？”
“时至今日，我爹提起我娘来，依然能将她的爱好，她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裳说的清清楚楚。皇后娘娘，你觉得，皇帝会记得你喜欢吃什么吗？”
……
她每说一句话，便故意停顿半天，然后满意地看到，皇后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等说到后面的时候，皇后那张失了光彩的脸，早就惨白的不能看了。
“顾惜夕，杀人诛心，你，你果然是你娘的种！”
皇后的目光如两条毒蛇一般，死死盯着她，嘴巴半张，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可见是气得狠了。
她喘了一会儿，忽然冲顾惜夕咧嘴笑起来，露出来白生生的牙齿，表情竟比鬼影这个名副其实的鬼还要阴森恐怖。
“你说的没错。你娘这辈子没能做成皇后，却依然能过个逍遥自在的镇国公夫人，一生顺遂，儿女满堂，自然，是招人艳羡的。反观本宫，一步错，步步错，被困在后宫这个巨大的牢笼里，插翅难飞。”
“本宫心里怨啊，恨啊，本宫比上辈子更恨你娘了。只要她还活在这个世上，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本宫，这两辈子合起来，竟是个天大的笑话。”
“本宫不想继续做笑话了，所以，趁着你娘刚刚生完你，月子里身体虚弱之际，本宫派人杀了她。”
顾惜夕一下子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皇后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在密闭的地牢里显得格外嘹亮：“本宫杀了她，哈哈哈，本宫杀了那个讨厌的妹妹。原来杀人那么简单，只需要一滴毒药，滴在她的汤药里，就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她去见了阎王。哈哈哈哈，她做了短命鬼，早早死了，总是比本宫要更惨些。这辈子，是本宫赢了，本宫赢了凌五，本宫赢了。”
顾惜夕噌地站起来。
她气得浑身颤抖，她想拿脚踹皇后，想拿手扇皇后，更想找把利刃，一刀杀了皇后，给娘亲报仇。
而最终，她还是忍住了。
因为她觉得，与其她来动手，让皇后死在这座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死后追封谥号，百官哭灵，入葬皇陵，享受大齐以后历代皇帝的祭奠，这其中任何一点但凡成真，都算是她的不孝。
她要让她爹知道，她娘是皇后害死的。这样的皇帝和皇后，不值得顾家人再舍了性命地守护和尽忠。
她更要让百官都知道皇后的嘴脸，即便是死了，也只配暴尸街头，受万人唾骂。
想必比起她来动手，她的爹爹，大齐的冷血战神，更愿意为娘亲来报这个仇！
“鬼影。”她攥紧了拳头，清冷开口，“我想回家了。外面的侍卫怎么办？”
鬼影愣了下，神色有些迷茫：“家？哪里的家？”
她回头，白了他一眼：“自然是怡王府了。我夫君是怡王，我是怡王妃，怡王府怎么就不是我的家了？”
“怡王府是……顾惜夕的……家。”
鬼影重复着，忽然“呵”地笑出声来：“是啊，独孤御是你的夫君，怡王府是你的家，原就该这样，原就……该这样的。”
原来，她也会这样想，认定了独孤御，认定了怡王府，满眼满心地信赖他，依赖他。
只是为何，上天不肯让他在自己那一世，就认清楚这一点呢？
晚矣，他如今成了这幅鬼样子，再顿悟到什么，都为时晚矣。
他的发妻，走的时候是那样决绝，甚至，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肯。
“鬼影？”
顾惜夕又喊了他一声，“你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毕竟离开她，独自在外面做了这么久的孤魂野鬼。她也没做过鬼，不太清楚鬼的烦恼，只是见他表情不太对劲，好歹多问上一句。
鬼影这才回神，淡淡摇头：“无事。”
他伸手一指。
就看到皇后还保持着瘫坐在地的姿势，却凭空朝一旁平移了数尺，正好将地牢门让开。
“待会，门开以后，你就宣告怡王妃无罪，让外面的侍卫都退下，一应罪名皆可推到这个女人身上。”
鬼影指了指地上的林沫，“若是不依，你的皇帝夫君今晚便会在梦里，梦到他娶凌五小姐那一世的事。”
“你敢！”皇后瞪大了双眼，虽然满脸厉色，气势却十分不足。
可见，她心虚了。
鬼影淡淡一笑，也不着急开门，双手环胸飘在空中，居高临下睨着她：“要不要与我做这个交易，皇后自己掂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