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夕只纠结了一会儿，便同意了翠枝的建议。
只是，她从来没跟人借过钱，即便借钱的对象是她的夫君，她也不知道这个口，该怎么开？
想了又想，觉得自己该殷勤些，先把他哄高兴了，大概这钱就不难借了。
可是，怎么才能把独孤御哄高兴呢？
她决定请教杰公公。
“王妃的意思是，想知道王爷素日里爱吃什么，爱喝什么？”
“正是。”
杰公公叹了口气，表情十分唏嘘：“我家王爷虽是天潢贵胄，却生来是个命苦的，从小在冷宫长大，哪里敢挑剔什么吃喝？好不容易熬到开府建牙，又是个终日喝药的身子骨，那么多苦药灌下去，哪里还能尝出来什么好吃歹吃？”
说着说着，杰公公忽然老脸一红，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两抹娇羞：“若真计较起王爷偏好什么的话，老奴倒是想到，王爷平日里穿的衣裳，都只让老奴熏香，并不假手他人，想来，王爷还是看重老奴调香的手艺。”
顾惜夕睁大了眼睛：“夫君穿的衣服都要经过香料熏染吗？”
“正是。若说起王爷的偏好，大概便是这个了。王爷爱的，便是老奴亲手调制的那一抹冷香。”
“原来如此。”顾惜夕恍然大悟。
看来，独孤御真的很喜欢香味，他房间里放着沉水香，他还好几次提到她用的香粉好闻，可见是真喜欢。
她决定双管齐下，从两方面下手，哄好独孤御。
独孤御再等到喝药的时候，就没盼来他的夕夕，而是杰公公端着药碗来的。
“王爷，王妃有事要忙，老夫服侍您吃药。”
杰公公把药丸化开，试了试温度刚好，用小瓷勺舀着，送到独孤御嘴边。
苦巴巴盼了大半天的独孤御瞧着眼前这位忠心耿耿的忠仆，只觉得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哪哪儿都不顺眼。
“本王没有手吗？要你来喂？”
他说着，忍着因为伸手而牵连起脊背上的痛意，从托盘里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跟着把碗一丢，脸色阴沉难看。
“王爷，王妃怕您嫌苦，特意送了蜜饯。”
“不吃。苦死本王算了。”
他眼睛一闭，索性不看，不理，不想。
心里却怄的难受，委屈的像只被主人抛弃了的小猫。
等第二次吃药，依旧是杰公公进来的时候，他彻底没了耐心：“王妃究竟在忙什么？”
“这……”
杰公公想起顾惜夕特意的叮嘱，只好错开独孤御看过来的目光，含糊道，“只是一些琐事罢了，过个几日就忙完了。”
“几日？”独孤御把药碗重重搁下。
果然，接下来好几天，来给他送药的都是杰公公，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连个裙角都没露过。
他心里越发不安，觉得自己真的成了被抛弃的小猫，也不知要去哪里流浪，一时心里对她有些怨气，又舍不得怨她，只反反复复地磋磨自己。
或许，还有日日忍受他越来越阴沉脸的杰公公。
到了第五日，他闭目躺在床上，闻到熟悉药味的时候，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只伸了手出来：“药。”
送药的人迟疑了下，他便越发不耐烦：“药，拿来。”
药碗被小心翼翼地递到他手上，他一饮而尽，将药碗重重搁下，冷淡道：“出去吧。”
并没有意料中的脚步声。
他的声音越发阴沉起来：“滚出去。”
软绵绵、带着哭腔的声音娇娇弱弱地响起来：“夫君就不想尝尝别的吗？”
是让他魂萦梦牵了好几日的声音。
独孤御倏地睁开眼，果然看到站在他面前的人是顾惜夕，并不是杰公公。
他生怕又是在做梦。
他近来做过好几次这样的梦，可每次高兴地睁开眼睛，却看到空寂的房间。
并没有她。
他闭上了眼睛。
她的声音又响起来：“我做了很久，终于有一碗像样的了，夫君就不想尝尝吗？”
他再次睁开眼，依然是她，并没有消失。
“是什么？”他柔柔地开口。
又觉得他被她晾了这么多天，不闻不问的，如今做了碗什么东西就把他轻易哄好了，那他也太好哄了点。
便把声音又压低些，重新问她：“你给本王做了什么？”
语调是低沉、不屑一顾的，却还是难以压制住其中雀跃的心情。
顾惜夕用两只手掌捧着一碗燕窝粥递到他面前。
他注意到她的纤细的手指有些红肿，十个指头，四个都缠上了白纱布，心里便是一阵揪疼，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生气。
那双眼都快化成水了，声音轻柔地像一片羽毛，生怕吓到她似的：“手怎么了？”
顾惜夕摇头不答，只催他：“夫君尝尝，我炖的好不好吃？”
顿了下，有些不好意思道：“血燕太贵，翠花只许我炖白燕。”
又顿了下，老实交代道：“好吧，其实我之前是拿银耳练手的，这是我炖的第一碗燕窝粥，幸好没熬干，夫君快尝尝。”
独孤御凝目看向面前的燕窝粥，洁白晶莹，透着丝丝缕缕的香甜气。他含笑看她：“夕夕炖这碗粥，一定很辛苦吧。”
不料顾惜夕心虚地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睁着大大的眼睛问他：“夫君是怎么知道，我把灶台给炸了？
独孤御：？？？
“我……我还打烂了二十几个砂锅，幸好夫君这几日都是吃的现成药丸，不然药都熬不了。”
“……”
“还把厨房的棚顶给烧了……昨日下雨，厨娘没法子做饭，全府吃了一天的冷食。”
“……”
她眼睁睁看着独孤御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忙宽慰他：“不过今天工匠已经把棚顶补好了，又另砌了三个灶台，杰公公也安排人另买了五十多个砂锅。”
独孤御：“……辛苦了。”
她摇摇头：“也不是很辛苦，只要夫君喜欢，我天天炖都行。”
独孤御：“……喜欢的。”
她如同得到了大人夸奖的孩子，等不及独孤御自己吃了，舀了一大勺，亲手喂到他嘴里：“夫君尝尝，我炖的好吃，还是翠花炖的好吃？”
“自然是夕夕的好……”
舌头一卷，香甜的气息冲破头顶。
实在是太太太太太甜了！
甜的发齁，舌头瞬间麻掉了，下意识想躲，可不论躲到哪里，那齁甜齁甜的味道总是无处不在，直冲发顶。
顾惜夕在一旁介绍道：“夫君常年喝药，大约对味道并不敏感。所以我加了半罐子砂糖，夫君能吃出来甜味吗？这个味道就是甜哦，很好吃对不对？”
独孤御：“……”
艰难咽下口中的粥，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夕夕说的……都对。很甜，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