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夕站在倚翠园门口，直勾勾地看着宫女手里染了血的白绢，就像是傻了一样，一动不动。
那两个宫女被她阻了去路，朝她行了个礼，提醒道：“怡王妃，烦请让一让。奴婢们还要赶着回宫向皇后娘娘回禀怡王殿下和林侧妃的喜事。”
顾惜夕还是没有动。
她的目光透过两个宫女，越过站在她们身后的林湘，直直看向更后面的独孤御。
见到她，林湘快步上前，红着脸向她行礼：“顾姐姐早。还说待会要去给顾姐姐敬茶呢，没想到顾姐姐倒先来看我了。”
顾惜夕往旁边侧了下身子，不肯受她的礼。
她看着独孤御，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明明想问他的，不是说好了在彩雀楼吗？为什么他会在倚翠园过夜？
她拼着抗旨也没有同意皇后的赐婚，怎么他就欣然接受了林湘呢？
还是说，两情相悦也抵不过青梅竹马的情意？更何况，也许根本没什么两情相悦，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独孤御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像是看不见她似的，脚步不停，很快就到了倚翠园门口。
他依旧不看她，只是冷冷开口：““让开，本王要去上朝。”
顾惜夕攥紧了拳头。
她该一走了之的。可她还是想亲口跟他确认一下。
她拽住他的袖子，攒了好一会儿力气才能开口，声音都是抖的：“夫君，你，你昨晚……”
独孤御利落地抽回袖子，脸上是一贯的清冷，嘴角的弧度勾出一抹嘲讽：“王妃还想问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吗？难道王妃还要本王亲口将昨晚的房中事复述一遍才肯安心？”
他伸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推。
她再也站不住，踉跄着退到一旁，脊背抵着门框，咬着牙不让自己倒下去。
门框的棱角硌到她的脊骨上，生疼。
独孤御眼神闪了闪，生生握住差点伸出去的手，指甲狠狠攥进掌心的肉里。皮肉上的疼痛没有让他冷静下来，反而心里更加烦躁。
他心里原本是一团死灰，她一出现，那团灰烬就重新燃起来，越烧越旺，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她怎么敢？
晾了他一晚上，大清早还跑来检查成果吗？他是不是该为她的杰作鼓掌祝贺？
他迈步出门，经过她身边时，又冷又恨地小声道：“皆如王妃所愿。恭喜王妃，心想事成。”
再不肯停留片刻，大步流星地走了。八壹中文網
林湘提着裙摆在后面追他，经过时，匆匆点了点头，便着急着走了：“御表哥，湘儿送你出门。”
那两个宫女见没人阻路，任务又完成了，便也不在这里耽搁。
两人都走出去老远了，顾惜夕还能听到她们的说笑声。
“不是都说怡王不行吗？我听着昨晚的声响可大呢，那床摇的咯吱咯吱的。”
“我昨晚守在外面，听得脸都红了。哎呀，皇后娘娘把这种差事派给我们，真是怪会折磨人的。”
“你小妮子怕不是听了一晚上墙角，动了春心？”
“我动不动春心不要紧，要紧的是，照昨晚那架势，怕是过了年，我们就要吃怡王府的满月酒了。”
“怡王有了子嗣，第一个要感谢的，就是皇后娘娘了。”
“可不就是。”
……
转眼间，人都走完了，就剩顾惜夕一个人还靠在倚翠园门口。
她不死心，拖着伤腿往倚翠园里面走。
林湘的丫环还没搬进来，独孤御又不在这里住，偌大的倚翠园里，一个人也没有，更没人拦着她。
她慢慢挪进去，推开门，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床铺是被人睡过的，桌子上的杯子也是用过的。屋里的一切都昭示着，昨晚这里发生过一些事。
她浑浑噩噩地在里面看了一圈，又浑浑噩噩地往出走。
还没走到门口，杰公公迎着她过来，一脸为难地开口：“王妃，王爷刚才吩咐，不许您进倚翠园。”
“嗯？”她恍惚了下。
独孤御这是要护着林湘，怕她仗着正妃的身份刁难林湘？
也把她想的太出息了。刁难人的本事，她可不会。
她笑着开口：“请王爷安心，我不会来这里了。”
杰公公叹了口气，又道：“王爷还说，要您回锦绣园去，没有他的首肯，您哪儿都不能去。”
“我又被禁足了吗？禁就禁吧，一回生二回熟，我回去就是。”
杰公公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往锦绣园走。
自然也注意到她腿脚不太利落，便多嘴问了句：“王妃，您的腿怎么了？”
顾惜夕不在意道：“没事，路上走得急，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
杰公公不疑有他，又问她：“王爷虽禁了您的足，可王爷也说了，您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大可以跟老奴说，老奴一定给您弄来。”
顾惜夕叹了口气，精神萎顿极了：“跟你说了，他不就也知道了吗？我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你若闲来无事，就给我弄两桶泥浆来，我把锦绣园的门封住，好叫他放心。”
也省得有人动不动就跑到锦绣园来，还最喜欢挑晚上的时间来。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想想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一点也不想看见他那张脸。
一进锦绣园，顾惜夕就把杰公公打发走了。
翠花和翠枝要跟进来伺候，也被她打发走了。
她一个人走进屋里，在床边坐下，两条腿闲下来，才感到膝盖火辣辣的疼。
她把裤腿挽起来，看到膝盖上一片乌青，还破了皮，凝固的血把裤子粘住了，费了半天劲才撕扯开，结果把伤口又给撕裂了，血重新流出来，不多，冒出点点滴滴的血珠子。
“不想了。谁也没有我的腿重要。”
她吸了吸鼻子，慢慢挪下床，去找可以涂的药膏。
刚一拉开抽屉，就看到独孤御送她的那罐玉芙蓉膏。虽然对症，她却不想用他的东西。
又找了一会儿，只找到上次翠花给她处理腿上淤青时留下的半瓶药酒。
“就它吧。”
说着，她拿起药酒。
屋子里白光一闪，鬼影飘到她身后，沉重叹了口气，劝她：“别跟自己过不去，还是用玉芙蓉膏吧。”
她听见他的声音就烦，一转头，看见他那张脸就更烦。
顺手抓起抽屉里的玉芙蓉膏，劈头盖脑朝他砸过去：“你走开。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自然是砸不到的。
玉芙蓉膏穿过鬼影的身体掉在地上，哐当一声碎了，里面的药膏全洒在了地上。
鬼影又气又急：“得罪你的又不是我，你冲我发脾气干嘛？”
“怎么不是你？你不就是他吗？”
“可我这时候，还没娶林湘呢。”
“你的意思是，后来你还是娶林湘了？”
她强忍住眼眶里不受控制涌上来的泪，操起手头的药酒瓶子就朝鬼影扔过去：“滚！不管是你还是他，我都不想见了。不想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