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御漫无目的地在怡王府转了一圈。
他就像个游魂，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哪怕，这里明明是他的家。
杰公公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大气都不敢出，自然也不会劝阻他。
倒是林湘，无视杰公公劝她离开的话，跟着独孤御绕了一圈之后，忍不住开口了：“御表哥，很晚了，回去吧。”
“滚。”
林湘的眼泪涌入眼眶。她咬咬牙，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小心翼翼提醒他：“皇后娘娘宫里的掌事姑姑们还在彩雀楼守着呢。御表哥，圣上刚发落了楚王，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的，可千万不能叫皇后娘娘揪住你的错处啊。”
独孤御顿住脚步，眼睛通红地瞪着她。
他目光沉沉，好似要吃人：“错处？本王不愿与你洞房，便是错了？”
林湘强忍着惧意，硬着头皮点头：“湘儿是皇后娘娘指婚给御表哥的，帝后一体，御表哥肯接了圣上指婚的圣旨，也就该接了皇后娘娘的懿旨。”
“若是本王不愿意呢？”
林湘几乎要哭出来了。她咬咬牙，扑通一声跪下，膝行两步，想要靠近独孤御。
却在看清楚独孤御阴冷冷的目光后，生生止住。
“御表哥，湘儿对你是真心的呀。湘儿嫁进怡王府，林家就是御表哥最得力的助力。朝堂上有那么多明枪暗箭，湘儿担心御表哥的安危啊。”
独孤御忽然“咯咯”笑起来，声音里仿佛淬着毒：“你在威胁本王？林家？你是觉得本王怕你们林家？还是觉得你能左右你爹林尚书？”
林湘被他此刻的模样吓得只想往后缩。
可她不能。她是瞒着家人求皇后娘娘指婚的，如今懿旨已下，她人进了怡王府，便再没有出去的退路。
若是独孤御不肯要她，那林家她也回不去了，要么死，要么剃了头发当姑子去。
不管是哪条路，她都不想选。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湘儿知道御表哥不愿意，湘儿也不想逼御表哥的。可是，懿旨难为，若今夜御表哥不肯接纳湘儿，那两位掌事姑姑回去告诉皇后娘娘，只怕顾姐姐她……”
独孤御这才找回了点正常的声音：“本王不要你，关她什么事？”
“只怕皇后娘娘不会这样想。皇后娘娘会以为是顾姐姐善妒，从中作梗，阻挠湘儿嫁入怡王府。皇后娘娘虽管不到御表哥头上，可她母仪天下，号令命妇，要寻些法子磋磨顾姐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独孤御慢慢走向她，弯下腰，视线和她平行，忽然勾唇笑了笑，宛如刹那芳华满天：“你用顾惜夕威胁本王？”
林湘颤着声音辩解：“湘儿也是为顾姐姐着想。”
“本王没记错的话，你比她还要大上两岁，却一口一句姐姐，嗬，真是恶心。”
他缓缓伸出手，伸到林湘面前。
林湘心头大喜，只当他是回心转意，要拉自己起来，忙伸手去够。
不料他忽然就掐上了她的脖子，手上用力，像掐鸭脖子一般容易。
她憋得脸色青紫，只睁着一双眼睛惊恐得看他。
独孤御却只觉得她那双眼睛碍眼的很。
曾几何时，他也曾这样掐过顾惜夕的脖子。她当时是怎么做的呢？
她也伸手，掐住了他，眼睛里全是愤怒和倔强，何曾有过害怕？
他忽然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似世间万物都失了光彩，一片灰蒙蒙，好没意思的。
他松开手，从袖兜里抽出条帕子，仔细擦了手，顺手团成个团儿，递给杰公公：“烧了吧。”
也不管瘫软在地的林湘，转身独自往前走：“你想进怡王府，那，本王就遂了你的心愿。”
林湘大喜过望，也不管手脚还软着，连滚带爬地起来跟着他走。
她以为独孤御会带她去彩雀楼，想到那一室的红彤彤，还有那对预示着吉祥如意的龙凤蜡烛，心里像兜了一包蜜似的甜。
却不料独孤御带她去的，却是一处空置已久的小院。她对怡王府不熟悉，只是凭着印象，觉得这里离彩雀楼，离锦绣园都十分的远。
“往后，这就是你的院子了。”
独孤御推开门，等着她进去，“进来吧，林侧妃。”
林湘管不了那么多，只觉得他肯接纳她就好。今晚，她便能圆了这些年的痴心。
一时又想起皇后宫里的嬷嬷跟皇后提及，顾惜夕胳膊上的守宫砂尚在，心头又是一喜。
顾惜夕成亲月余，独孤御都不肯碰她，可见对她并不在意。如是自己率先拔得头筹，再诞下一儿半女，何愁笼络不了独孤御的心？
就好比她娘，勤勤恳恳伺候了她爹十几年，因为贤惠隐忍，才在嫡母去世后，被她爹在一众姨娘里选中，扶正做了续弦。
林湘羞羞怯怯地进去，行动间好比弱柳扶风，自有一番韵味。
“杰叔，去请皇后宫里的两位宫女过来，好让她们明日回去复命。”
独孤御吩咐完，便关了门。
屋里只剩下他和林湘，没有点灯，黑漆漆的。
“御表哥，湘儿去点灯。”林湘局促不安道。
独孤御话里含笑：“点什么灯？不是要洞房吗？”
林湘立刻羞红了脸，自己摸黑坐到床边，忐忑不安地等他过来。
等了好一会儿，却听不见脚步声，不由得唤了他一声：“御表哥？”
“嗯？”
声音是从门那边传来的。
林湘忍着脸上的烧意，小声问他：“你怎么不过来？”
独孤御依然是笑着开口：“本王只想让皇后宫里那两个人听见我们洞房的声音，却不想碰你，你说，该怎么办呢？”
林湘瞬间白了脸：“御表哥……”
屋子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是独孤御朝她走了过去。
有个冰凉的东西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她使劲睁大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勉强能看清面前独孤御的轮廓。
“不明白要怎么做？”
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她泪眼婆娑地摇头，勉强道：“御表哥，皇后娘娘执掌后宫多年，身边的嬷嬷都是极富经验的，用寻常人血糊弄，只怕立时便要被识破了。”
耳里只听见独孤御冷笑了两声，下巴上的冰凉感消失，跟着手里被塞了个细细长长的东西，触感坚硬微凉。
她摸了摸，应该是一枚男子用的玉簪。
正不明所以着，独孤御的声音再次冷冷响起：“自己去床上弄。别发出声响，本王听见了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