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行宫做客的人多,但除了帝后有专门的寝殿之外,其余并无安排。
王宝簪得空安排了一下,给她其余四个儿女每家都安排固定的住所。
比如凌清圆和凌清欢就安排在他们边上最近的两处小院,她们俩又是姊妹,方便相约一起来行宫小住;
凌清璞不算,凌清玦住的地方就安排得远一些,省得他那些莺莺燕燕气坏他们老两口;
凌本源也不好安排得太近,就比凌清玦近一些,省得二大王纠缠不休,说爹妈偏心唯独欺负他。
这么安排着还剩许多空的轩馆楼阁,王宝簪心里盘算着,哪处用来做个小藏书楼,孩子们来了好有个清静读书的地方;
哪处做成暖阁,专门用来冬日培育鲜花,让行宫四季如春……
还没安排完呢,也不知外头怎么听见消息,张斐斐头一个赶来讨屋子。
不,不是讨屋子,是赖着不走。
她的嬷嬷侍女们抱着她的铺盖就来了,站在院子里不成体统。
王宝簪往外头看一眼,不禁害怕,“小斐斐,这让我想起了你离宫出嫁那一年。”
这哪里是想来行宫小住啊,分明是把家当都搬来了,后半辈子打算在这里养老不成?
她提别的犹可,提出嫁那年,张斐斐越发恨得咬牙,“当年不是小柔柔要学佛,是我该学佛!我就该剃了头做姑子然后跟着姐姐一辈子,如今也不用受这些气了!”
王宝簪吓了一跳,“受气?我记得你婆母不是已经……”
“婆母作古了,还有儿媳妇呢!”
张斐斐怒道:“当初我就说不该娶我那大嫂的娘家侄女,您也知道,我那大嫂原就对我不怀好意,当年收服她全是靠利益。”
“如今她们姑侄两个一条心,内宅里多掣肘我,反而让我的日子过得不舒心。”
王宝簪诧异道:“难道她一个做儿媳的,还敢对你这个婆母不敬?”
“儿媳妇不过是个蠢材!”
张斐斐怒道:“真正不怀好意的是大嫂,暗中撺掇我们婆媳不睦。还有纪玉这个糊涂东西,倒多偏帮她们,还怪我不好相与。”
“您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我当年做儿媳就与婆母不睦,如今我做婆母活该受儿媳的气!还说我与谁都不睦说明自己德行不修,您说这话我听了气不气?”
王宝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道这话确实太难听了。
如今纪家内宅的事她不清楚,可当年张斐斐做儿媳时不受纪母待见,纪母要负很大的责任。
怎么能说是张斐斐和谁都不和睦呢?
“你别听他胡说。”
王宝簪道:“夫妻俩一时口角说气话罢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与咱们这些姊妹再和睦不过了,谁能说你德行不修?”
有王宝簪金口玉言肯定了她的品行,张斐斐心里才好受些。
她连忙道:“姐姐,这么说你同意我住在行宫了?”
王宝簪:“……”
她什么时候同意了?
这压根是两码事好不好。
她正要开口劝说张斐斐,一把年纪做婆婆的人了,不能再像年轻时动不动离家出走,跑来她身边住着。
忽听外头传报,“太后,皇后娘娘来给您请安,这会儿马车已经在院外了。”
皇后来了?
王宝簪被打断了思绪,一时没顾上劝张斐斐。
乔皇后从外头进来,看见一院子生人捧着东西,里头甚至还有铺盖,吓了一跳。
她面上不动声色,等进来请安时看见张斐斐坐在里头,瞬间就明白什么了——
张夫人又要离家出走了。
她先给王宝簪行了礼,而后与张斐斐互相行礼,笑道:“张姨也在啊。”
“是啊,我一早就来了。”
张斐斐的模样看起来情绪不高。
乔皇后想着她未必愿意让自己听见她的私房话,便打算和王宝簪说一会儿话就借故先退下。
不料倒是王宝簪主动提及了张斐斐的事,“喏,阿乔在这里,你这事同她说说,也许她能给你点好主意。”
这些年乔皇后年岁渐长,料理事务越发熟练,早已成为一位成熟得体的国母。
王宝簪素来不轻视年轻一辈的智慧,便让张斐斐同乔皇后说说。
张斐斐起初觉得这事有些丢人,不想告诉旁人,但王宝簪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乖乖听话说给乔皇后听。
等她说完,王宝簪道:“阿乔做儿媳妇,我就很满意。阿乔,你也同你张姨说说看,该怎么叫她跟儿媳妇的关系好起来呢?”
乔皇后笑了,“婆母在这里,还问我呢?我倒惭愧起来。”
张斐斐闻言道:“皇后还惭愧什么?你做儿媳已经相当不错了!你婆母住在行宫,瞧瞧你时不时地来探望,一来就带一堆东西,陪着说话侍奉粥烫从无怨言,我那儿媳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这话说得一如既往率直有趣,乔皇后不禁笑了。
而后她才慢慢想着,如何应答这话,“张姨,我哪里能教导起长辈来呢。不过我自己做儿媳,倒是从婆母身上学到许多做婆母的法子,您要是想听,我就给您说说。”
“求之不得,皇后请说。”
乔皇后顿了顿,“民间有句老话,说十年看婆,十年看媳,我觉得颇有意思。”
张斐斐第一次做婆婆,第一次听见这话,不禁诧异,“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急着回答,反倒看了王宝簪一眼。
见王宝簪正含笑低头抿茶,便知她是听过这话的。
她这才解释,“意思是,男女成亲后,头十年要看婆母怎么做。女子刚嫁去夫家,无依无靠,若婆母格外厚待格外帮她,她自然心怀感激,往后也会厚待婆母。”
张斐斐听完皱了皱眉头,“可我那儿媳,她亲姑母是我大嫂。有事自然是她姑母帮着她,她在家里什么委屈都不会受,哪有我的用武之地?”
“如此确实麻烦些。”
乔皇后点点头,“可姑母兼大伯母,终究不是亲婆母。有些事婆母能做的,大伯母是做不了的。”
王宝簪忽然开口给她帮腔,“阿乔说得有道理,亲婆母终究是亲婆母,不是旁人能替代的。再说了,你大嫂实在越俎代庖,你把她弄开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