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村里便传开了一桩大新闻——
金乡绅家的姑娘四丫被京城的官太太看上,收进城里读书去啦!
村里人描述得绘声绘色,说那官太太是如何打扮,穿的什么衣裳,戴的什么首饰,一看就不是什么小官太太,而是大富人家。
被这样的官太太看上,无论是做侍女做义女还是做小,都是前途无量啊!
村里人都羡慕疯了,议论纷纷之下,却谁也说不清那官太太是怎么到这个小村里来的。
只有金家人知道,他们不敢说。
只是此后他们做什么都远远绕着“林家小院”,再也不敢靠近分毫。
王宝簪知道此事,想想金四丫的名字,便没说什么了。
倒是凌云横笑话她,“你看,到底还是暴露了咱们的身份。那金乡绅和金夫人想想他们喝了你亲手端的茶,不知要做多久的噩梦。”
“去你的!”
王宝簪打他,“说得我不像皇太后,倒像巡海夜叉,你是这个意思不是?”
凌云横死不承认,“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他当然不能承认,承认不是找打么?
王宝簪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这几日老被金家纠缠着,累是累了点,可那个金四丫一走金家消停了,还觉得有些无趣。”
王宝簪伸了个懒腰,“阿欢老是跟朱郎去河边,咱们也去走走吧,叉条鱼回来吃。”
凌云横愣了愣,“叉鱼?”
“你不会啊?”
王宝簪总有本事一秒激起某人的好胜心。
果然,凌云横轻哼一声,“叉条鱼有什么不会的,只是这里没有鱼叉,待我——”
“太上皇,太后,鱼叉来了。”
暗中保护的禁军听见这话,立刻送鱼叉进来,甚至没等凌云横把话说完。
凌云横:“……”
王宝簪心里笑了一声,小样。
村里妇人洗衣裳都在一清早,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
王宝簪起得晚,去的时候妇人们刚洗完衣裳回去,这时候正好河边没什么人,天也不热。
她自己挽起裤脚就下水了,坐在河边巨大的鹅卵石旁踩水,一边踩水一边看凌云横。
凌云横看着高过膝盖的河水直皱眉头。
叉鱼倒不难。
可他是何等身份?
明知暗中有多少禁军正盯着他们保护,他堂堂太上皇,威严无限,岂能像个普通村夫一样挽起裤脚下水叉鱼?
那也太难看了。
他像个傻子一样在旁边杵了半天,终于轻声道:“宝簪,不要叉鱼了吧,还是钓鱼吧,我钓鱼也可以让你吃到鱼的。”
王宝簪摇摇头,“钓鱼太慢了,谁知道鱼什么时候上钩?我就要看着你叉鱼。”
凌云横:“……”
他看着王宝簪的笑容,便知道她是故意看自己笑话。
“你啊你,多大年纪了,还跟年轻时一样爱使坏。”
说完死了心认了命,屈起一膝,弯身低头挽裤脚。
别人挽裤脚是一下把裤腿撸到膝盖,凌云横不一样,他一下一下慢慢地把裤腿往上折,折到膝上抚平。
王宝簪坐在一边看,慢慢地两只玉足踩水的频率放低,看得入神。
他年纪大了,可风采一点不输年轻的时候,一打眼就能看出和世俗庸人的不同。
她不禁感慨自己当初眼光真好——
这样的夫婿,又英俊又挺拔,给她至高的尊贵和体面,给谁谁不要?
凌云横折好两边裤脚,抬头一看王宝簪正花痴地看着他,不禁道:“你在看什么?”
“啊?”
王宝簪笑嘻嘻道:“我在想,女儿真是随我哈,见了美男子走不动道。”
凌云横:“……”
这话是夸他的,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轻哼一声,一边朝水里走去,一边道:“就那个朱郎,也配和朕比?”
他至今也没看上这个准女婿。
王宝簪不和他计较,乐呵呵地看他下水叉鱼。
这河她先前听村里人说过,鱼多得不得了,就是从前武朝民不聊生的时候,村里人靠着这条河也没饿死过人。
现在百姓生活富足,不指着河里的鱼填饱肚子了,因此鱼就更加多到泛滥了。
凌云横站在河里,能清楚地看到鱼从他脚边游过,来来往往。
这么多鱼,闭着眼都能叉到。
他干脆利落地下了叉,只听“哗嚓”一道急促的破水之声,凌云横抽出鱼叉——
没叉中。
他眸子微微睁大,颇为讶异。
王宝簪在岸上笑话他,“叉鱼佬,你空军啦!”
凌云横听不懂。
可他知道肯定不是好话。
“方才只是随手试试。”
凌云横道:“现在才要正经叉鱼。”
“哦……”
王宝簪曲起手指数道:“那你多给我叉几只,一只烤着吃,一只蒸着吃,还有一只用盐腌了做咸鱼。”
一共三只,不难。
凌云横点点头,而后低头看向水里,瞄准一只从他脚边游过的黑色大肥鱼,“哗嚓”——
午饭的时候凌清欢回来,老远就闻到了烤鱼的香味。
进了院子,看见竹篱笆上倚着一根鱼叉,鱼叉的木柄上还在滴水,便猜到了什么。
“是谁去叉鱼啦,是爹爹吗?”
她笑着小跑进屋,奇怪的是,一向最疼爱她的爹爹听见这话,竟轻哼一声,脸色不是很好看。
凌清欢愣了愣。
她说错什么了?
紧跟着就看见王宝簪笑得前仰后合地扶着墙,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还一边使劲朝凌清欢摆手,“阿欢,别问了,别问了,你爹爹心里正不自在呢。”
凌清欢忙朝她走去,小声道:“爹爹怎么了?”
王宝簪看了一眼凌云横负气的背影,小声回答,“他今天去叉鱼,折腾了半日一只鱼也没叉到,差点伤了自己的脚。”
凌清欢震惊地睁大美目,忽然想到什么,哭笑不得,“那我怎么闻到烤鱼的香味儿了呢?”
“是禁军抓的鱼,抓了一堆呢。我烤了两只,剩下的还在大缸里养着。”
凌清欢越发好笑,“哎呀,这些禁军到底是武夫,不像宫人那么会体察主子的心思。爹爹叉不到鱼,他们反倒抓了鱼送来,难怪爹爹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