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和凌清圆一起在学堂读书的孩子们,早就定了亲。
尤其是端木雅那几个大姑娘,有些如今都成亲了,只剩一个秋意浓。
她老早就操心凌清圆的婚事,心里也知道凌清圆看重王三郎,这才与王三郎家连了宗,想抬抬他的身份。
没想到凌清圆自己个儿拒绝了,说不想太早定亲,更不想太早成亲。
王宝簪当时一瞬间就觉得从凌清圆身上看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张斐斐。
她年轻那会儿也是这么拧着,明明和纪玉情投意合,却一会儿不想太早成亲,一会儿不想太早生孩子。
如今倒好,五年里生了三个,夫妻俩不是赛马蹴鞠,就是校场共同演练,浓情蜜意远胜新婚。
不过……
她当初没有勉强张斐斐,如今更不会勉强凌清圆,只由着她去了。
凌云横倒是猜到了些意思,“她喜欢理政掌事,就由着她去罢。咱们的女儿,就算一辈子不成亲,难道还能委屈了不成?”
王宝簪试探道:“那她要是一辈子不成亲,就能看男舞伎跳舞以自娱了吧?”
凌云横白了她一眼,“那也是她看,谁许你看?”
“我许呗,我许我看。”
王宝簪笑嘻嘻的,就像她刚进宫那几年,同他说“我批准我出宫省亲的”。
他又好气又好笑,“不行。”
她又道:“那清圆看的时候,我在旁边蹭看,蹭看总行了吧?”
“不行。”
王宝簪:“……”
她气得别过脸,往榻上一歪,一副摆烂架势。
她当这圣后还有什么劲。
连想看几个年轻鲜嫩的男舞伎跳跳舞都要被禁止!
都是因为这些年大周治理得太好了,国泰民安,凌云横才有闲心管她这些小事。
若在从前,她偷偷看了,再偷偷把人遣回去,凌云横只怕根本不会发现。
见她不高兴了,凌云横看了一眼坐在矮几上的凌清欢,她正好奇地把玩殿中新换的帐子的流苏。
他轻声朝王宝簪道:“吐蕃使臣今日献酒,说要歌舞一段为我助兴。你知道我素来不喜歌舞,知道你喜欢,所以让他们下次拜见你的时候再歌舞。”
“喏,这算赔给你了,还不行吗?”
哇哦,异域舞蹈!
王宝簪顿时兴起,眉开眼笑,“那好吧,快到中秋了,到时候咱们自然要赏赐酒宴,就让他们在节礼酒宴上献舞。”
她说起这话时眼角眉梢都带着笑的模样,越发显得没心没肺。
凌云横不由多看了几眼。
这些年王宝簪好似一点也没老,整日清闲悠哉,尤其是在把一部分政务交给凌清圆之后,她更是理直气壮地躲懒。
上回大食国使臣入京拜见,在后花园看见她还惊恐地问宫人,“不是说大周皇帝陛下没有嫔妃么,那么那个年轻美人是谁呢?”
这种事已经不是头一次了。
他不由感慨,“都说辛勤之人不易老,你这些年懒成这样,怎么也不老呢?”
三十五岁,对于宫外许多妇人来说都做祖母或外祖母了。
凌清圆要是早些嫁人生子,王宝簪如今也该做外祖母了,瞧她这样子哪点像做外祖母的人?
王宝簪理直气壮地白他,“我才三十六岁,当然不会老啊。”
他们这些人就是没见过世面。
三十六岁在她前世还可以被称为姑娘,可以是未婚小姐,可以无所顾忌地过一个人的逍遥生活,可以在万花丛中挑选自己喜欢的男人……
可在这年头,三十六就成了做祖母的年纪。
她没这意识,自然也不会按照一个祖母的标准来过日子,仍把自己当成一个年轻女子。
日子过起来越发青春洋溢,生动有趣。
凌云横素来板正,闻言轻哼一声,“从前你刚入宫的时候,和冠军侯夫人,和第五家那个高夫人,总凑在一处,还不觉得。”
“如今人家早就做祖母外祖母了,你再跟她们凑在一处,倒像闺女儿跟妈似的。”
王宝簪:“……”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凌云横磕碜起人来还挺毒舌的。
她道:“她们也才四十多岁,哪里就像我妈了?只是这些年她们的打扮都变了许多,穿着那些老气的棕红、浅褐和铁锈色,戴着包头,梳着老气的圆髻……”
她说不下去了。
边说边看自己的打扮,还真不能怪凌云横毒舌。
人家都打扮成老祖母了,她还打扮得跟年轻妇人似的,好像确实不太合适。
别说母女了,没说祖孙算他嘴下留情。
她站起来,张开双臂在凌云横面前转了一圈,低着头打量自己身上,“你说我是不是也该换换打扮?”
她最喜欢浅紫、淡蓝和妃色之类,发髻也喜欢让轻云她们给她换着梳,不喜欢总是保持同样的发式。
要不她以后叫轻云她们多学点老气端庄的发式?
对了对了,新来的梳头宫女叫小云的,头发梳得极好,她应该会老气端庄的发式……
凌云横看她一本正经地在自己面前检讨穿着打扮,挑了挑眉。
“那倒不必。”
他顿了顿,“只是你要好好说说内务府的人,既然给你送的衣裳都是些紫的粉的,怎么给我送的衣裳总是那么老气的款式?”
王宝簪立刻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凌云横。
她慢慢放下自己的裙摆。
敢情凌云横不是嫌她打扮得太年轻,是嫌内务府给他送的衣裳太老气,把他打扮老了。
她不禁乐了,“那是,咱们皇上比我还小一岁,才三十五呢,怎么能打扮得跟老爷子似的呢?内务府太不像话了。”
凌云横有些没好气。
他最烦人提起他比王宝簪小一岁,这事亲近的宫人都知道,王宝簪也知道。
她故意说起,存心在逗他呢。
王宝簪想了想,忽又觉得不对。
“内务府给你送的衣裳颜色不好,你叫池蛤去同他们说就得了。”
她狐疑地盯着凌云横,“这种事,为什么非要叫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