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不敢，是照着公主的原话说的。”
小乐子十分无辜，公主再三强调是“伴读”不是“宫女”，他有几个胆子敢不照着说？
凌清圆听了也觉得奇怪。
宫里这些近身伺候主子的宫人身上都有两把刷子，不但传话的时候能传得一字不差，还能把人说话的口气和神态模仿个八九成，不该传错。
四丫连忙道：“公主，不是乐公公传错了，是我妈说的。”
“你妈说的？”
“她说公主有情有义，明着说是需要一个玩伴，其实是惦记自己童年的玩伴，想把我带去京城读书学礼嫁个好人家。”
四丫一本正经道：“她还说，就算公主让我做宫女也是应该的，可公主没这么做。我更要知恩图报，好好伺候公主保护公主，不可真拿自己当小姐看了。”
凌清圆心里好生惊讶。
见了里正和朱家姐妹的嘴脸，没想到村里还有四丫母亲这样明事理知进退的人，叫她刮目相看。
她把这话告诉王宝簪，凌云燕和柳嫣儿、张斐斐等人也在旁听着。
连一向不夸人的凌云燕都道：“这四丫真是个好孩子，家里教得好。要是我家虎子也有她一半乖，我就省了心了。”
王宝簪在旁打趣她，“我看现在只要是个小姑娘，大姐都觉得比虎子强。说来说去就是想生女儿呗！”
柳嫣儿和张斐斐在旁笑。
凌云燕说不过王宝簪，转头就冲她们俩来，“笑什么笑？你们不想生女儿？我说你俩都成婚不少时日了，啥时候肚子能有动静？”
柳嫣儿：“……”
这个话题她可不敢接着往下聊，她一个没生育过的年轻媳妇儿，哪里说得过生了俩的长公主？
倒是张斐斐胆子大，“长公主可别带上我，我刚成婚两个月而已，还早呢，你只说嫣儿就是。”
“人家嫣儿没婆婆，晚点生也不要紧。”
凌云燕心直口快道：“你要是不赶紧生，你家那婆婆能放过你？”
张斐斐：“……”
一旁的王宝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心道胜负已定。
……
自从四丫到了船上，船队中热闹了许多。
四丫开朗健谈，又是唯一一个刚从村里出来的人，凌云燕就很喜欢拉着她听她讲村里的大小新鲜事。
哪怕是谁偷了谁家一个鸡蛋，谁捡了谁家媳妇儿洗衣裳弄丢的肚兜等，她都听得津津有味。
张斐斐和柳嫣儿等人也喜欢听她讲乡下的趣事，那都是她们这些京城的官宦小姐没有体验过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众人围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凌云燕听吐了。
“糟了，长公主又晕船了。”
凌云燕是从京城一路吐到淮河边的，在老家待了几天没坐船就好多了，如今又开始船上生活，她就又开始吐了。
好在伺候的丫鬟婆子已经有经验了，该端茶的端茶，该拿痰盂的拿痰盂。
凌云燕被扶回自己的船舱休息，随行的太医去了她的船舱诊脉，不多时就到御船上回禀消息。
“回皇上，圣后，长公主有喜了。”
王宝簪听见这话，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有喜了？！
她老是调侃凌云燕和王宝壮想生闺女，没想到这下说着了，凌云燕又有喜了！
凌云横的脸色则不大好看。
过年的时候还特意叮嘱凌云燕他们，妇人年纪大了生孩子危险，没想到凌云燕这么快又怀上了。
等太医走了，王宝簪看他脸色不大好，连忙安慰，“怀都怀上了，你不高兴又有什么用？人家夫妇俩都想生闺女，你还能拦着啊？”
虽说妇人年纪大了生孩子危险，可乡下像凌云燕这个年纪还在生的妇人也不少，让太医好好照料着应该无碍。
虽是亲姐姐，凌云横也不便管这种妇人生育之事。
只好同王宝簪道：“这事你替我留留心吧，她既有了身孕，怕是不能继续跟我们南巡了。”
这话说得倒是。
别的不说，光说凌云燕在船上吐成这样，也不适宜安胎，还是让他们夫妇俩提前回京城得好。
这话还没来得及同凌云燕商议，船队已经进了钱塘地界。
若再往南去到闽地，就要在这里改换马车走陆路了。
钱塘本地官员来迎接御驾，上船请安时听见御驾要继续往南去，个个都十分劝阻。
“皇上，圣后，钱塘地处繁华，人物丰美，实在不是臣等自吹自擂。如此境地，皇上圣后定要多留几日才可领略风光啊。”
“是啊，前朝诗人多有著诗赞美钱塘人物风景，皇上圣后一看便知，何为‘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正是如此。那闽地烟瘴潮湿，只恐皇上圣后玉体受不住，还是不去为好。”
王宝簪听这些官员极力留他们在钱塘，又是行宫又是美人地备下，以为他们是在拍马屁。
江南富庶，江南的官员拍的马屁也格外大。
别的地方官员也都希望御驾停驻久一些，却不如钱塘官员口气大，也不知这些官员的底气多少是靠民脂民膏撑起来的？
奇怪的是，一向最厌恶官员拍马的凌云横，这次并没有表现出厌恶之色，只是敷衍了过去。
旁人看不出异样，王宝簪却看得很清楚。
等那些官员下了船，她才道：“奇怪，这些官员个个绫罗绸缎、白玉赤金的，你倒不怕他们贪污了？”
凌云横摇摇头，在书案上翻找什么，一面同王宝簪道：“你不觉得他们的说辞有些可疑么？不像是单想留我们在钱塘，更像是不希望我们去闽地。”
王宝簪闻言一愣。
不希望他们去闽地……难道他们知道闽地有什么古怪？
此时凌云横已经准确地找出了几封折子，王宝簪接来一目十行，匆匆看过去，说的都是闽地海匪之事。
海匪？
王宝簪想起了戴黑色眼罩只遮住一只眼睛的那种。
“这些海匪是番邦人么？已经有这么先进的造船技术能在海上劫掠了？”
她的关注点有点奇怪。
凌云横摇摇头，“不是在海上劫掠，是在闽地沿海地区。不过你说对了，这些海匪的头目确实是番邦人。”
王宝簪脑海中的形象一下子变成了八字胡穿兜裆布的那种——
明白了，这不就是倭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