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
“说……”
顾明柔坐在书房的圈椅上，明明书房的炭火烧得很旺，她却忽然觉得有点冷。
抬头朝顾明歌的方向看看——
她哥哥的脸色好难看。
她答了一半的话挂在嘴边，怯怯道：“说完了……”
顾明歌冷着脸，看了一眼顾明柔高耸的大肚子，压着火气，“一个月前的事，为什么不早来说？”
“是早想说来着。”
顾明柔满脸委屈，试图装可怜蒙混过关，“我派人回来打听了许多次，都说哥哥嫂嫂好好的。我心想嫂嫂若是不介意，我多说反而惹你们嫌隙……”
她知道错了。
看顾明歌的表情她就知道，过去这一个月哥哥嫂嫂并非她想象的那样无嫌隙。
她到底还是疏忽了。
顾明歌火冒三丈。
他很少发火，尤其是对顾明柔这个唯一的亲妹妹。
今天要不是看在顾明柔怀身大肚怕惊了胎气的份上，他定不会轻饶！
“你嫂嫂那个人你还不知道么？”
他的声音比往常严厉许多，“她最是乐天知命，嫁进相府也从来不图做真正的当家主母，只求衣食安稳罢了。她哪里是好好的？分明是知道我心里有旁人也不敢闹，觉得她自己不配！”
怪不得这些日子，他觉得柳嫣儿像回到了刚嫁进相府那段日子，恭谨，小心，客气。
两人之间好不容易解开误会培养出的一点感情，就被顾明柔那句话毁了。
“你给我回裴府去。”
顾明歌满脑门官司，这会儿且顾不得骂她，“在孩子出生之前，别让我再看见你。”
顾明柔委屈地扁扁嘴。
她还有一个月才生，最重要的是，再过半个月就过年了。
哥哥过年也不许她回府吗？
她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待要争辩，想想是自己坏了哥哥嫂嫂的感情又不敢争辩，只能委委屈屈地出了门。
还是等哥哥嫂嫂和好了再说吧。
到时候她要回门，就不信她哥哥还能赶她出去。
……
“小杨儿，你看我的脸，你看我这是怎么了？”
柳嫣儿一觉醒来，觉得脸上又痒又痛，对着镜子一照吓得不轻——
她脸上冒出来好几颗红肿的疮。
“夫人怎么了……呀！这么大的疮！有好几个！”
屋漏偏逢连夜雨，夫人这几日心里正不好受，偏偏又长了疮，还有一颗大疮好死不死长在鼻尖上。
“夫人别着急，我这就请太医去！”
“别去，丢死人了。”
柳嫣儿毕竟是个女子，脸上长疮传太医这种事，要是传出去就太丢人了。
她轻声道：“去请个大夫来就是了，最好是与我们家不相熟的。”
小杨儿愣了愣，很快想明白夫人的用意，“哎。”
她应了一声，忙出去请大夫。
柳嫣儿独自在屋里对镜坐着，忽然叹了一口气。
“原就生得不美，如今这样，更不配跟他心上的人比了。”
她一手托着脸，目光渐渐转向床底，那里有几只大箱子，垫箱底的都是金银细软，是她这些年攒起来的钱。
在宫里攒了不少，到相府那些金银的数目更是突飞猛进，她把这些东西放在床底，以前只要一看就觉得生活有无限的动力。
可她现在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了。
她似乎还是更想，更想……
“夫人，相爷来了。”
“什么……别进来！”
说曹操曹操到，可心里想的那个人到了，柳嫣儿忽又张皇失措，惊叫一声不许他进来。
顾明歌听完顾明柔的话，才知道柳嫣儿近来反常是为什么，他特意来找柳嫣儿解释，没想到她惊叫着不许自己进去。
他眉头微微蹙起。
这不符合柳嫣儿一贯的性情，她便不想看到自己，也不会这么失态惊叫。
“嫣儿，你怎么了？”
“你别进来！”
柳嫣儿赶紧用帕子蒙住自己的脸，不想让顾明歌看见她满脸生疮的丑样子，“我，我病了，夫君且别进来。”
“病了？”
那顾明歌更要进来了。
柳嫣儿听见他的脚步近了几分，赶紧阻拦，“你别进来，不是什么大病，我不想让你看见。”
“夫妇一体，你病了我更要好生照料，为何不能看见？”
“……是我脸上长疮了，你别看行不行？”
顾明歌的脚步忽然止步在屏风外。
柳嫣儿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没有执意进来看，否则她就太难为情了。
过了一会儿，顾明歌的声音传来，“我让人去给你请太医。”
“不……不用了，我已经让人请大夫去了。”
柳嫣儿渐渐平复了情绪，用尽量温柔端庄的口气道：“些许小事，不值得夫君挂怀。夫君还是以国事为重，先去料理公务吧。”
顾明歌：“……”
她这分明是赶人。
他是谦谦君子，不是巧取豪夺之辈，再要紧的话也不能硬在这会儿说给她听。
既如此，也只能下次再说了。
“你好好歇着。”
顾明歌的口气略显失望，“晚上我再回来看你。”
说罢便离开了。
这句安慰的话却在柳嫣儿心里敲起警钟。
也就是说，她脸上的疮今日必须治好，否则晚上顾明歌回来还是要看见的！
可是大夫真的能一日之内治好吗？
她心里十分怀疑。
果然——
“夫人这疮不要紧，不过是肝火旺盛，加上冬日里屋中炭火熏得太热，如此内热加上外热，所以热毒从脸上涌出来了。”
请来的是京城最好的药堂里的老大夫，他说话的时候信心十足。
柳嫣儿也因此多了些信心，“多谢大夫，那我这疮什么时候能好呢？”
“很快，很快。”
老大夫捋着花白的胡须，“不过三五日就能好。”
三五日……
柳嫣儿肩膀立刻塌了下去，“三五日不成，太久了，大夫，有没有快一点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