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夫君最了解圣后？”
柳嫣儿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猜测。
她从前在宫里时常去大坤宫，知道王宝簪作为执掌朝政的圣后，和朝臣来往并无顾忌。
但毕竟男女有别，除了朝政上的事外臣很少在她身边出现，顾明柔为何会说顾明歌最了解圣后？
顾明柔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暗悔不已。
好在她很快冷静下来，用随意的口气道：“因为我哥哥这个人，最擅长洞察人心，这你还不知道么？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高居丞相之位。”
说罢故作不经意地别过脸看马车外的景致，眼角余光却留意着柳嫣儿的神色。
她和柳嫣儿成为姑嫂之后，关系越发要好。
可有些事，她还不能告诉柳嫣儿。
柳嫣儿低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顾明柔也不好发问，马车里诡异地沉默了一阵。
这种沉默越发显得心虚，顾明柔忙笑着打岔，“对了，我比你早成婚不到两个月，如今都快八个月的肚子了，你什么时候才有好消息啊？”
换做平日，柳嫣儿听见这种话定要害羞面红，可今日她没有多余的心思，一心想着顾明柔刚刚那话。
顾明歌了解圣后……
他怎么会那么了解圣后呢？
顾明柔见她兴致不高，也不好再揶揄谈笑，反倒显得更加心虚。
好在马车很快到了顾府，一下车裴俊就带着裴府的下人迎上来接她，“娘子今日去了好久，叫为夫好生担心。”
裴俊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扶着顾明柔的时候手筋都崩起来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倒把一个怀胎八个月丰满的孕妇扶得稳稳当当。
顾明柔刚刚在马车里神色还不大自然，这会儿见了裴俊满面桃花，娇羞无限——
这才是恩爱夫妻的模样吧？
她和顾明歌似乎从来没有这样过。
柳嫣儿心中掠过一丝酸楚。
……
“替我禀告夫君，就说我有些旧年的绣品在娘家，我回家取一趟。”
趁着天黑之前，柳嫣儿略整理了一些行装，只带上娘家带来的一个丫头小杨儿，便要乘马车回柳家。
管家有些心惊，这个时辰回娘家还不跟相爷当面知会，该不是小两口闹别扭了吧？
“夫人。”
他下意识劝阻，“夫人回娘家是大事，老奴该多准备些布匹绸缎，药材补品的送到夫人娘家，再多派几个人护送夫人才是。夫人只带这点东西这点人，那怎么行呢？”
说着不住地观察柳嫣儿的神色。
柳嫣儿的神情却一如既往温柔含笑，“管家误会了，我这不是回娘家探亲，是去取东西。原本也不用亲自回去一趟，只是我要取的东西是圣后要的，明日我一早进宫要给圣后，怎么敢耽误？”
原来是圣后要的东西，那确实该慎重。
管家信了几分，还有些不放心，“那夫人不如停步片刻，老奴去给夫人多叫几个人护送，夫人也好亲自去跟相爷打个招呼？”
“他在书房和朝中官员议事呢，我不便去打扰的，一会儿你代我通传就是。”
柳嫣儿的理由无可指摘，管家见她面色一直如常，这才信了不是他们小夫妻俩闹矛盾，便叫了几个健壮家丁护送马车回柳家。
上了马车之后，柳嫣儿的脸色便渐渐冷下来了。
她骗得过相府的下人，骗不过打小贴身跟着自己的丫鬟。
小杨儿低声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我……咱们今晚真的不回相府了吗？”
“你别害怕。”
柳嫣儿淡淡道：“我只想自己静一静，不是赌气回娘家。我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能嫁作丞相夫人是三生有幸，我怎配和相爷赌气？”
她这样说话，小杨儿更害怕了。
其实“不配”这种话，自家小姐不是头一次说了，可这次说起来和从前的口气完全不同。
她记得刚入相府时，小姐叮嘱她是满面欢喜的，“你可别在府里摆夫人心腹的派头，我原是小户女子不配做这个相府夫人的，既然相爷抬爱，我可要做好这个夫人，这样拿银子才能拿得心安理得——”
“做相府的夫人一年能挣不少银子呢，我都打听过了！”
那时小姐笑得多高兴，还盘算着挣了银子给娘家多少留多少，赏她多少再买多少从前舍不得买的好吃的……
不像如今，说起“不配”两个字，她满眼都是凄凉。
“小姐，你和相爷不是好好的吗？虽说一开始没有圆房，可如今早都圆房了，是真正的夫妻了，小姐为什么还说这种话呢？”
小杨儿心里难受，也很害怕，不知道为什么小姐进了一趟宫回来就这样了。
柳嫣儿轻笑一声，“是啊，是好好的……本就是好好的。是我心里生了傻念头，他待我好点，我就痴心妄想他能真心爱我。”
“我本来就不是图他爱我才嫁进相府的，我是去挣银子的，是让我们一家人过好日子的……我怎么把初心都忘了？”
不错，是她忘了初心得陇望蜀，是她的问题。
不是顾明歌的问题。
小杨儿不解，忙道：“不是啊小姐，为什么不能两个都要呢？既要相爷真心爱你，也要银子，本来就可以两样都要的啊！”
为什么要银子就不能要相爷真心爱护，做正头夫人的，本来就该银子和男人的心都抓住啊。
“哪有什么好事都落在我头上的？”
柳嫣儿苦笑着摇摇头。
她有自知之明，以她的出身和资质，这辈子能进宫做嫔妃，又能风风光光嫁作相府夫人，已是顶天的运气。
要求再多，那就太贪得无厌了。
她仿佛想明白了什么，眼看马车就要到柳家门前，她忽然揭开车帘朝外道：“掉头，回相府。”
车夫和护卫们皆是一惊，都快到了，怎么忽然要掉头回去？
可夫人的吩咐他们不敢质疑，只能老老实实照办。
与此同时，相府中，顾明歌刚送走客人，便听到管家通报柳嫣儿回娘家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