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谁也没告诉，只趁凌清圆他们学堂上课的时候，悄悄到后室里听着。
“昨日布置的庄子御列寇篇，谁来讲一讲。”
柳博士提起庄子御列寇，就像提三字经一样轻松。
王宝簪龇牙咧嘴，正想跟凌云横吐槽御列寇篇有多复杂，想了想，道：“这个御列寇篇，好像很难啊，适合小孩子学吗？”
“尚可。”
凌云横淡淡道。
王宝簪：“……”
问学霸这种问题，简直是自取其辱。
反正她觉得挺难的，这御列寇篇不仅长，由多个小故事组成，而且每个小故事表达的道理既不同又深奥。
她轻声道：“不过这篇我很喜欢，尤其喜欢里头的一句话。”
凌云横扭头看她一眼，一手替她捧着肚子，老神在在地念出来，“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
王宝簪一脸吃惊，“你怎么知道？”
某人看着她，轻哼一声。
随后几乎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一个能想出五日一休沐的懒妇，喜欢的自然是这句。”
王宝簪：“……”
他记仇了。
她没有反驳，懒妇吗？
跟凌云横比，她确实是个懒妇——理直气壮的那种。
前头学堂里果然一片鸦雀无声。
王宝簪对这种场景再熟悉不过了，哪个学生没有经历过老师提问后全班鸦雀无声的场面呢？
终究是柳博士自己点了名，“公主，你能说说么？”
王宝簪和凌云横同时竖起耳朵。
这先生好，遇到难题敢直接提问公主，这才不会娇惯坏了她。
便见凌清圆站起来，声音比平日听起来庄严许多，“学生细读了几遍，本篇大致分为五个部分。第一个故事，说的是列御寇和伯昏瞀人，伯昏瞀人劝说列御寇，嗯……劝他不要显迹于外，令人归附他……”
她的声音透着些许不确定。
凌云横轻声道：“她这个年纪，能领悟到此，已是不错。”
果然，柳博士对她的回答似乎颇为满意，含笑道：“请坐。公主讲解了第一个故事，那么现在，谁能把全文背出呢？”
满堂寂静，鸦雀无声。
王宝簪：“……”
是她草率了。
她以为柳博士是把最难的题目给凌清圆，没想到他给凌清圆的还是最简单的，这全文背诵才是最难的！
凌云横看着她狰狞的表情，有些好笑，“像他们这样的年纪，原就不需要读懂深奥的文章，只要能背诵下来就是了。”
“光是背，不理解怎么行？”
“小时背下，大了慢慢理解。”
“……”
好吧，王宝簪被说服了。
怪不得凌清圆总是闷在屋子里读书，也不知她一日要背多少篇这么难的文章，实在太可怜了。
一下课，王宝簪立刻去了前头，柳博士一眼看见帝后二人来，吃惊地上前拱手相迎。
王宝簪强忍住对他教学难度的不满，笑着扶他，“柳博士辛苦了。”
而后才看向凌清圆，朝她的座位走去。
一群男女学生连忙行礼，王宝簪含笑免了礼，叫轻云给众人分点心吃。
凌清圆又惊又喜，“你们怎么来啦？”
“你爹想来看你，我陪他来的。”
王宝簪十分大方地把好感度让给了凌云横。
凌云横轻咳一声，上前仔细看了看凌清圆的课桌，还用手摸了摸，“桌子太高大了些，写字可吃力么？回头朕叫人按着你的身量和手长，另做张小些的桌子给你。”
“你的字写得漂亮，用这云州墨倒显得粗气了。爹爹把御用的徽州墨分你一盒，再给你配一支最细致的狼毫湖笔。”
端木雅等人站在一旁，听得满脸羡慕。
帝后夫妇二人亲自来看公主读书哎……
也太疼爱公主了吧？
她们作为陪读羡慕万分，却不嫉妒，公主越是得宠，她们在宫里的待遇就越是好。
王宝簪暗暗朝凌云横竖了个大拇指。
凌清圆也很高兴，腼腆地福了福身，“谢谢爹。”
又将桌下的一叠功课拿出来，双手奉给凌云横，“这是柳博士前两日布置的功课，博士评了甲等。女儿想给爹爹看看，爹爹觉得算不算甲等？”
王宝簪眼瞅着凌云横接了功课，心里暗暗担忧。
这个老直男，该不会说出什么女儿不爱听的话吧？
他十三岁中童试，因年纪太小才等二十岁去考举人，仍是当时全县考生中年纪最小且最有希望中举的。
他自身才学不菲，做皇帝这些年又和众多文坛大儒、名家博士接触，自然眼高于顶。
他能看上凌清圆这小学生作业吗？
凌云横默默看了一会儿，思忖怎么开口。
孩子们都好奇又仰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会如何评价。
柳博士也满是期待。
楚国公主是这批学生里他最得意的一个，若他最得意的学生也入不了皇上的眼，对他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就在王宝簪忍不住想提醒他的时候，凌云横忽然抬起头，露出笑容，“甚好，有朕当年的风范。”
王宝簪和柳博士齐齐松了一口气。
凌清圆眼底是藏不住的欢喜。
她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小伙伴，端木雅等人都羡慕地看着她。
皇上夸她像自己哎！
这可是最高的评价了。
她们这些人若是能得皇上一句夸赞，哪怕只是一个“好”字，便能名满京城以才女自居了。
“咳咳。”
王宝簪见好就收，拍拍凌清圆的肩膀，“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们吃点点心歇一歇就继续上课吧。”
说罢回头看向柳博士，又让轻云送了一份单独的食盒给他，说了几句家长对老师的客气话。
当然，因为家长是帝后二人，这番客气话对柳博士而言几乎受宠若惊。
王宝簪瞧见虎子正在那和几个半大小子抢点心玩，顺势在他脑袋上拍了拍，“下回我和你舅舅再来，就要检查你的功课了。”
虎子嘴里正咬着一半糕点，闻言傻在那里。
公主妹妹是柳博士最得意的学生，当之无愧的第一。
他也是第一……不过是倒数的。
检查他的功课，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凌云横配合地看了虎子一眼，这一眼不咸不淡，却把虎子吓得嘴里的糕点都掉了。
一群学生捂嘴偷笑。
待走出学堂，王宝簪好奇道：“哎，小清圆的功课真有那么好，还是你故意那么说安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