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原先尊号形容的是您的‘文治’，如今再加尊号是为形容‘武功’，岂可混为一谈？”
文治，武功。
那是历代帝王最向往的评价。
王宝簪误打误撞，代掌朝政没多久居然对了众臣之心，侥幸都得到了。
一瞬间，王宝簪忽然有些失落。
最在意朝政的是凌云横。
最卖力军务的也是凌云横。
可这会儿，这些大臣们高兴的时候，谁还记得他的功劳呢？
她撇撇嘴，忽然想为凌云横打了抱不平，“尊号不尊号本宫不在意，不过这会儿，本宫有件想了很久的事终于可以做了，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她笑眯眯的，一双美目里尽是使坏的光。
……
“今日把你们所有人都叫来，是有件事要宣布。”
大坤宫中，王宝簪端坐上首，后宫所有嫔妃都在，连冷宫里的胡月姬都被请来了。
她穿着一身半旧的素色宫装，看起来在冷宫的日子过得尚可。
众嫔妃都很疑惑。
宣布什么事，需要把冷宫里的胡嫔都挖出来？
不待细问，王宝簪淡淡道：“本宫要遣散皇上的后宫，即日起，你们都各自放归各家，婚嫁自由。”
众嫔妃：“！！！”
这也太突然了，历朝历代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啊！
顾明柔吓得站起来，“皇后姐姐，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忽然要遣散众嫔妃？”
“也不是突然，这事我想了很久了。”
王宝簪抬起头，颇有深意地看了张斐斐一眼，而后很快转开目光。
她道：“你们原本就只是皇上名分上的嫔妃，并无嫔妃之实，何苦耽误你们一辈子在宫里蹉跎？趁着年轻出宫去，还能再嫁良人。”
这话引得众人深思。
她们在宫里，确实只有嫔妃之名，没有嫔妃之实。
王宝簪道：“这事儿我早就在想，只是一直没敢做。如今皇上病倒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更不能让你们在这里替他守着了。我又侥幸有了点功绩，就算遣散嫔妃这事太惊世骇俗，想来大臣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她这么一说，众人慢慢回过味儿，不像刚刚那么惊慌了。
守在宫里一辈子无宠熬到死，或是出宫再嫁得良人将来相夫教子过日子……
后者未免太具吸引力了。
胡月姬不安道：“皇后娘娘，臣妾……臣妾也可以出宫再嫁吗？”
“可以。”
王宝簪道：“你们家总还有个能收留你的亲戚罢？把你在宫里的积蓄带出去，也够做嫁妆了。”
胡月姬喜出望外，险些笑出声。
顾明柔看了张斐斐一眼，重新坐下，“皇后姐姐这主意虑得极好，我看……就让她们都出宫吧，我留下来。”
众嫔妃听见这话都十分惊讶，她不想走？
王宝簪也很惊讶，“她们都走，你留下做什么？”
“我留下陪你。”
顾明柔咬了咬唇，“后宫里就剩你一个，谁来帮你管事？臣妾虽不才，至少能替你管管后宫的事宜，免得你前朝后宫忙乱不堪。”
这话听得王宝簪更加惊讶了。
她原以为遣散后宫，众嫔妃应该都会很高兴，忙不迭要出宫去。
顾明柔一直惦记着顾府没有内眷照顾他哥哥顾明歌，她应该很想出宫回顾府才对。
王宝簪心中感动，嘴里却嗔怪道：“胡说，我哪里是一个人？大坤宫这么多人陪我呢。你该出宫出宫，该嫁人嫁人，不必担心我。”
她护了这么多年的妹妹，如今长大了，也要护着她了。
说不高兴是假的。
顾明柔坚定地摇头，“我不想嫁人。我只想跟着净娴师父学习佛法，净娴师父在宫里为皇上治病，我就留在宫里，哪里都不去。”
她怕王宝簪还要劝说她出宫，忙转移话题，“小斐斐，恭喜你可以出宫了。”
她悄悄朝张斐斐眨眼睛。
张斐斐和纪玉的事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郎有情妾有意，她冷眼旁观，越看越觉得这个纪玉是个不错的人。
能出宫另嫁最高兴的人，应该就是张斐斐了吧？
可张斐斐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高兴，反而犹犹豫豫道：“小柔柔不走，那我也不走。皇后姐姐平日对我照顾最多，我不能这时候自己走了去过逍遥日子。”
王宝簪：“……”
这孩子，她跟纪玉是不想好了？
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劝，正打算单独把她叫到后殿说话，忽见柳常在站起来，“臣妾也不出宫！臣妾不想另嫁，只想留在宫里，一辈子做个不承宠的常在也无所谓！”
嫁人有什么好的？
她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品貌，也嫁不了多高的门第，多半也就是个小官家的儿子，嫁过去后要伺候婆婆和小姑，还要在一群妯娌里周旋。
她人又呆，不会讨人喜欢，没准婆婆讨厌她就故意罚她天天站规矩，她男人也不帮她，没准还要娶几个小妾回来让她花嫁妆银子养——
那为什么不待在后宫呢？
起码在后宫她大小也算个主子，吃穿住行不用自己花银子，每个月光得的打赏就比寻常人家一年的花用还多。
她不出宫，绝不出宫！
王宝簪顿了顿，柳常在不出宫的理由，她多多少少能理解。
芳贵人见状急了，“皇后娘娘开恩让姊妹们出宫，大家怎么都不走呢？这，这不是白辜负了皇后娘娘一番心意吗！”
开玩笑，她们不想走，她可想走！
在宫里当个普通的贵人根本不是她的追求，她要回家，回第五家做她金尊玉贵的大小姐，比在宫里舒服多啦！
没人搭理她。
芳贵人在每个人脸上看了一遍，情急之下只能看向胡月姬，“胡嫔，你倒是说句话啊！难道你也不想出宫，想在冷宫待着？”
胡月姬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她才不想给芳贵人这货当枪使。
“皇后娘娘，臣妾也不出宫。”
胡月姬起身福了福，“臣妾本就是戴罪之身，理应一生留在宫中侍奉皇后娘娘赎罪。既然贵妃娘娘她们都要留下，臣妾也要留下，与众姊妹共进退！”
芳贵人：“！！！”
这个混蛋！
为了跟自己对着干，居然连到手的出宫机会都不要了，她可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