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月姬千恩万谢地回去了，等她母亲罗氏进宫那日，母女二人先一道进大坤宫请安。
看清罗氏这人后，王宝簪有些诧异。
胡月姬在后宫算数一数二的美貌，而在罗氏这个生母面前，竟衬得她就像个柴火妞，半点比不上她母亲。
罗氏生得实在美貌。
美貌还不稀有，稀有的是她那一身风情，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艳。
她对罗氏深感惊艳的同时，罗氏也在悄悄打量她。
好个皇后。
一个乡野农妇出身的女子，面容竟丰艳如桃花，气度娴逸。
都生三个孩子了，居然还有这样凹凸有致的身段，家常衣裳也掩不住风姿绰约。
美人与美人之间的互相欣赏，心照不宣。
王宝簪玩笑道：“胡嫔，你母亲要是年轻二十岁，宫里可没你什么事了。”
胡月姬娇羞一笑，那罗氏却半点害臊的意思都没有，笑得得意道：“皇后娘娘才是凤仪万千，美貌动人呢，臣妇母女二人在皇后娘娘跟前不过是蒲柳之姿。”
嘴上说着恭敬谦虚的话，眼神一点恭敬谦虚的意思都没有。
她一边说话，一边眼睛飞快地打量着大坤宫的殿宇陈设，动用器物，甚至来往的宫人。
这罗氏说话和神态，总觉得有股妾室姨娘的精明和野心，与王宝簪之前来往的命妇女眷完全不同。
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喜欢。
王宝簪便没多聊，谎称自己要歇息了，只让轻云把赏赐送去永景宫。
胡月姬看见那丰厚的赏赐十分欢喜，自觉在母亲面前长了脸面。
不想一进永景宫，罗氏立刻让宫人退下，在内室里恶狠狠地盯住胡月姬，“你真是个废物，进宫两年了还是个黄花大姑娘，你还笑得出来？”
胡月姬顿时身子一颤，吓得说不出话。
“娘，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是妇人还是黄花闺女，你娘这双眼睛一看就知道！”
罗氏冷笑一声坐在太师椅上，“别忘了，你外祖父从前是江南富商，手里什么样的生意都做。我打小看尽了扬州瘦马，娼优伶妓，这点本事还怕没有？！”
说罢打量着胡月姬的内室陈设，顺着半开的窗子又朝院子看去，看见那块刚发出嫩芽的菜地，不屑地冷哼一声。
胡月姬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半晌才大胆为自己辩解，“娘，皇上他勤政，一心只顾军国大事，不爱女色，实在怪不得女儿。”
“屁话！皇上不爱女色，那公主皇子们都哪里来的？”
胡月姬小声道：“大公主是皇上从前在潜龙之地就有的，不是做了皇上以后……”
罗氏厉声道：“大公主不是在宫里有的，那大皇子二皇子总是在宫里有的吧？拢不住男人就是废物，还有这么多废话辩解？”
“你娘我当年商女出身，被你爹官宦人家纳为贵妾，靠什么扶的正？还不是靠这美貌和手段？你白继承了你娘的美貌，一点手段都没有！”
胡月姬被骂得一时气急，脱口而出，“又不是光我这样！除了皇后是皇上的正妻不得不点卯之外，宫里其他嫔妃都没有近皇上身的！都跟我一样！”
“什么？！”
罗氏诧异地抬眉，“你是说，宫里那些嫔妃们都跟你一样……还是黄花大姑娘？这还了得，这传出去像话吗？”
胡月姬冷哼一声，“像话不像话，自古以来也就这样了。白头宫人的诗词文篇听得还少么，多少貌美如花的女子在后宫熬到白头也见不着皇上，我好歹是个嫔位，衣食无忧又有尊荣，这就很好了。”
“你傻啊，你已经是嫔位了，又生得美貌，你爹又从地方调回京城是京官了，要是你再生个一儿半女，妃位，甚至是贵妃之位，还愁得不到吗？”
胡月姬闻言吓了一跳，“娘，嫔位已经很高了，若能再得妃位自然更好，这贵妃之位我们怎么能想呢？”
“统共两个贵妃的位置，一个是顾丞相之妹，一个是冠军侯之女，咱们家拿什么比她们？”
罗氏得意地轻哼一声，“当初我想扶正做你爹的继妻，旁人也都觉得我不自量力，区区商女想做正头官宦夫人。你娘我还不是做到了？”
“你是娘的女儿，没什么不敢想的。何况如今娘来帮你了，你就等着看吧，娘这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心计，什么叫手段！”
……
开春后从地方到京城之间的人事调动，终于紧密起来。
不单胡月姬的母家从地方任上入京，还有蜀中粮道沈家一家也入了京。
顾明柔原先还担心该找什么由头把沈谨夕千里迢迢从蜀中请到京城，这下好了，沈家一家都进京了——
难道她和自家哥哥真的有缘分，所以自己一想，她就入京了？
顾明柔心中欢喜，想着要给顾明歌一个心理准备，便派人去把人请到长春宫。
彼时顾明歌正在御书房，开春后各地有不少耕田的问题报到京中，还是那老几样。
要么是地方豪强权贵抢占耕田，要么是耕地无人耕种逐年荒废，再者便是开辟新的官道需要占用耕田的审批……
顾明歌正拿着奏疏感慨，“我大周真是地大物博，各处水土人情皆不同。有的地方田多人少，耕地无人耕种逐渐荒废。”
“有的地方又人多田少，为了几亩耕田村村械斗，打破头的都有。这样的地方，要是能均一均就好了。”
正说着，忽见池蛤进来站在殿门边，给顾明歌使了个眼色。
顾明歌看见了，愣了愣。
就在池蛤以为他会走过来时，没想到他淡定地扭过头，假装没看见。
池蛤：“……”
倒是凌云横看见了这一幕，淡淡道：“想是顾贵妃找你，你似乎好一阵子没去看她了吧，兄妹俩闹别扭了？”
“没有，是臣自己不想耽误正事。”
“你去罢。”
凌云横发了话，“你们彼此只有对方一个亲人，多看望看望是应该的，朕这里还有裴刘二人。”
唉。
顾明歌心里叹息一声，只好跟着池蛤出去。
“哥，你别怕哈。”
进了长春宫，顾明柔立刻笑脸相迎，一看就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