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如此。
太医院更是一日三次到大坤宫请脉，于妇科上深有造诣的汤太医，更恨不得直接住在大坤宫才好。
当然，住是不能住的。
接生婆和乳母倒是早在大坤宫住下了，汤太医暂时还不想挥刀自宫，便只能每日一大早来大坤宫，傍晚有了暮色才离开。
日日如此。
因他常来，小福子等人和他渐渐熟了，也问他些龙胎的情况，“汤太医，皇后娘娘的胎好吗？”
“好，好，都好呢。”
小福子迟疑片刻，小声道：“外头都说皇后娘娘肚子里是个公主，汤太医觉得呢？”
汤太医愣了愣，笑呵呵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皇上如此看重，这些日子他亲自夜夜陪着皇后娘娘，想来是公主还是皇子皇上都会喜欢的。”
小福子失望地叹了口气。
这些当太医的嘴上都有把锁，撬都撬不开，说了半天跟没说一样。
好在他说的也是事实，这些日子皇上直接搬到大坤宫来睡了，说是怕皇后娘娘夜里忽然发动。
这份用心实在感人。
各宫的嫔妃这些日子也没心思种地打牌逛园子了，一心等着王宝簪生产。
此外，她们和朝臣一样都要预备贺礼，由于她们比朝臣更能近距离观察王宝簪的胎，她们更倾向于准备适用于公主的贺礼——
老嬷嬷们都说，又大又圆的肚子，一看就是公主。
生皇子的肚子，那得是尖的！
所有人都紧张兮兮地等着她产子，王宝簪自己倒很轻松，还把宫中嫔妃都请到大坤宫说话。
“过去三次包产到妃的考核，胡贵人都是第一。胡贵人晋位为嫔，理所应当，等我这胎生了再给你办晋封礼，可好？”
王宝簪发了话，胡月姬大喜过望。
众嫔妃都道“恭喜胡嫔”。
在大坤宫说了一会子话，胡月姬走在永景宫路上，脚步仿佛还是飘的。
她终于回到嫔位了。
“本宫这会儿不想回宫，去御花园转转吧。”
她矜持地伸手让宫女扶着，满面春风得意。
不料进了御花园，正好听见两个女子说话的声音。
“那匈奴公主人虽走了，可那做派，我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凭什么她一个女子能有那么多男子相陪，你我却只能独守空房？”
那是芳贵人的声音。
对这个毁了自己辛辛苦苦种出的白菜的人，就是化成灰胡月姬都认得出来。
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像是梅常在，“是啊……”
芳贵人的声音还在说着，“皇上夜夜陪在皇后娘娘身边，唯恐她的龙胎有何不适。皇后娘娘平日待人倒宽和，就是善妒了些不放皇上与我们亲近……”
胡月姬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冲了过去，“下贱的小蹄子，敢背后议论皇后娘娘！你瞧着匈奴公主找汉子你也想汉子了？”
“你怎不说那匈奴公主找汉子是你情我愿，顾相爷不愿意她就撂开手去找别人了，哪像你？”
“皇上不愿意多看你一眼，你还非想往皇上龙床上爬，你说你下不下贱？！”
芳贵人跪在地上，被骂得满脸通红，仿佛能滴出血来。
连梅常在和柳常在也被胡月姬吓到，惊弓之鸟似的跪在后头。
芳贵人自知跟胡月姬已经结下梁子了，如今她封了嫔高自己一等，分明是故意借机来羞辱自己。
这时候讨饶，恐怕会被骂得更惨！
她索性梗着脖子，抬头道：“胡嫔娘娘如今得封高位，自然不懂我们的苦处。我们既不能讨皇上圣心，连种菜都比不过娘娘你，这辈子都没有晋封的机会了。”
“娘娘眼看要平步青云了，哪里懂我们这些身居卑位之人的苦处呢？”
她一口一个“娘娘”，有些讽刺的意思。
“呵。”
胡月姬冷笑一声，“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你都不懂么？”
芳贵人索性破罐子破摔，继续顶嘴，“甜不甜以后再说，先吃饱肚子要紧！人都要饿死了，还管甜不甜么！”
胡月姬被气笑了，“好啊，好啊……你想爬龙床去爬就是，我倒要看看，皇上会不会多看你一眼！”
爬龙床这种事，她早就有经验了。
她的姿容胜过芳贵人十倍，当初死缠烂打死皮赖脸都没爬上去，更何况是芳贵人这般姿色？
她冷哼一声，一拂袖自顾自离开。
留下满面通红的芳贵人和战战兢兢的梅常在与柳常在，一时无言相对。
……
“大约就是这一两日了。”
一早凌云横醒来去上朝，发觉王宝簪也醒了，便同她闲聊几句解解困。
他摸着王宝簪的大肚子，“朕一会儿要去上朝，你这里有事随时让人去叫朕，不用怕影响朝政。”
王宝簪还有点困，瓮声瓮气地点了头。
这话既是说给王宝簪听的，也是说给殿中伺候的宫人们听了。
轻云等人听了都万分欢喜，嘴角恨不得咧到耳边去。
钟声响起，前朝大臣排成队入殿早朝，气氛肃穆。
这时辰，司天监中却一片悠闲。
院子里摆了棋局，年轻官员穿着浅青色绸袍，对面坐着一个胖大和尚，两人慢悠悠地下着棋。
“好个大和尚，为了巴结未来皇上，竟打诳语说什么皇后有佛缘，不嫌臊得慌？”
法天名这一子落下，微妙地觉得棋盘上局势对他不太好。
净娴两眼看着棋局，一面思索下一子要落在哪，一面笑呵呵道：“佛门只有依附朝廷方能生存。帝王若喜佛，则大修寺庙，便生南朝四百八十寺之壮景。”
“帝王若不喜佛，则尊儒尊道，使佛门香火冷落，信众无处着落。皇后身份尊贵可左右帝王之心——”
“如此，贫僧说皇后有佛缘，又怎能算是诳语呢？”
法天名听得心里大骂。
这些臭和尚便是这样，正话也说反话也说，怎么他们都能说得通！
眼看净娴落子，棋盘上自己已落了下风，法天名没好气。
他忽道：“我只看出皇后腹中之子有帝王之相，却看不出是哪一个有，大和尚看得出么？”
净娴笑呵呵的，抬手又取了一枚新的白子，“都有。”
话落的同时，小福子赶往金殿禀告，“皇上，皇后娘娘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