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稍间看起来是另一间屋子,实际上根本隔不住声音。
她们俩只要稍稍认真听,就能听清楚王宝簪他们在说什么。
王宝簪正是知道这个才让她们去的,两人像偷了油的耗子一样,高高兴兴地拉着手去了东稍间。
一进去就把耳朵贴到墙上。
王宝簪率先发问,“这事皇上怎么看呢?”
凌云横看了顾明歌一眼,思忖道:“若匈奴公主愿意嫁给丞相,朕一样可以索要战马作为陪嫁。”
她算是明白了。
他眼里根本没有什么匈奴公主,只有战马。
只要给他战马,他怎么都没意见。
不料一向温和的顾明歌却摇摇头,“皇上,臣以为不可。”
凌云横道:“怎么,你看不上匈奴公主么?”
“臣不敢。”
顾明歌起身拱手道:“皇上为国为民,尚且不惜己身,臣又有何不可献身的?只是臣身份卑微,如何配得上匈奴公主?”
“即便公主愿意,皇上玉成此事,只怕匈奴也不会让公主留在京城,而是会让臣远赴匈奴。”
这话说得倒有理。
王宝簪忙道:“那绝对不行!公主又不嫁过来,咱们还要倒赔一个丞相,这不是亏大了吗?”
凌云横没有说话,仿佛在思考是那些战马要紧还是顾明歌要紧。
左思右想,大周军队不能没有好的战马,朝廷也不能没有顾明歌这个丞相,两者一样重要。
见他一脸为难,王宝簪怕他真把顾明歌送去换战马,忙道:“皇上,这几日我想了想,其实没有匈奴的战马,咱们未必练不出好骑兵。”
顾明歌道:“皇后娘娘有何良策?”
凌云横也满眼期待地看过来,王宝簪轻咳一声,把自己记忆中的东西说出来。
她不是很懂军事,但基本的历史常识还是有的,“皇上,顾丞相,你们可知道矮种马?”
“矮种马?”
凌云横摇摇头,“我大周战马本就不如匈奴马高大,所以骑兵对冲格外吃亏。这矮种马听起来比寻常的马还要矮,能有什么用?”
王宝簪正色道:“皇上可别小看矮种马。”
史料图画记载,中原从盛唐时期壁画里将士骑的高头大马,一直到明朝时期,马越来越矮小,那是符合事实的。
原本中原骑兵也十分崇尚高头大马,到后期却渐渐改变成推崇矮种马,大周现在显然还在推崇高头大马的阶段。
王宝簪道:“昆仑地区盛产矮种马,此马虽然个头不高,但耐力强,跋山涉水皆宜,比匈奴马灵活得多。”
“我虽然不懂武事,可也知道,战场上灵活是极大的优点。马若太高大反而容易成为攻击目标,是不是?”
她这么一问,顾明歌也看向凌云横。
他是个文人,也不懂武事,在场只有凌云横懂。
凌云横思量片刻,“此马若真像你说的那样,虽矮小却耐力强又灵活,倒也适合做战马。”
“朕先命人送一批到京城来,让朝中诸位将军过目后再议。”
昆仑矮种马,因个头小被认为不登大雅之堂,价钱自然便宜,因此弄了百匹到京城并不花多少银子。
马到之后,凌云横亲自去京郊马场过目,王宝簪也跟着去。
乡下出身的妇人没那么金贵,别说坐马车出宫了,就是干点农活也不在话下。
凌云横没反对,毕竟提出矮种马做战马的是王宝簪,应该让她看看。
轻云等人却吓得不行,生怕再发生一次匈奴公主推她之类的事,从马车上到马场,一路恨不得贴着她当肉盾。
“这矮马的腿这么短,能做战马?给娘们儿骑着玩还差不多!”
还没到马厩前,王宝簪就听到一群将士围着那些矮马议论,“就是,女子才骑这种矮马呢,皇上是听了谁的谗言,竟想让矮马来做战马?”
正聊得高兴,身后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是听了本宫的谗言。”
众将士回头一看,见是皇上和挺着大肚子的皇后,连忙行礼问安。
刚刚说话的是皇后额。
为首的冠军侯张召连忙行礼,“皇后娘娘恕罪,臣等口无遮拦胡说的,绝无冒犯皇后娘娘之意。”
皇后娘娘在宫里待自己宝贝女儿亲妹妹似的,还跟自己媳妇儿是闺蜜,张召万万不敢对她不敬。
好在王宝簪也不是小气的人,她摆摆手,“没事儿,军中辛苦,说几句玩笑话解解乏是应该的。”
在场许多将士都是头一次跟皇后娘娘说话,没想到皇后娘娘这样大气,一点普通女子的扭捏做派都没有。
众人心下都放松不少。
凌云横这才开口,“冠军侯,这马真的不堪造就么?”
张召皱了皱眉,思索之后才开口,“那倒也不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来之前,我们已经试过了。这马的确耐力强,上山下河都来得。”
“要紧的是便宜啊!比咱们普通的战马还便宜许多,如此一来咱们就能训练更多骑兵,总比步兵强!”
马再矮也是马,四条腿的,总比人两条腿跑得快,站得高。
凌云横闻言略显安慰。
王宝簪却还不满足。
按照历史进程,矮种马是能在战场上发挥巨大优势的,不该只有便宜这种优点而已。
她道:“侯爷,既然马矮小,能不能根据它们的矮小设计一套适合矮马的作战方法呢?匈奴马高壮快,匈奴骑兵便喜欢硬碰硬。”
“咱们的马矮小,可否设计一套小、轻、灵的战法来匹配?”
张召听罢,登时一愣。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这“轻骑”二字夸赞的就是骑兵轻灵,动作迅猛,这样的骑兵硬碰硬或许会吃亏,但若搭配合适的战法,能发挥出极大的威力。
“小轻灵,小轻灵……”
张召嘴里反复咂摸这三个字,越咂摸越觉得有味儿,登时大喜,“皇后娘娘,您今日这一句话,将来要千古流传啊!”
“我这就去设计战法,我这就去,哈哈哈哈!”
张召疯了似的大步跑向营帐,一边跑一边大笑,全然不顾帝后二人还在这里。
留下的将士都有些尴尬,连忙替他请罪。
“皇上皇后恕罪,侯爷他不是故意御前失仪的。”
”他痴迷兵法,定是皇后娘娘的话启发了他什么,他迫不及待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