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簪说得太直接，臊得胡月姬满脸通红。
她却一点都不担心旁人指责她刻薄。
人人都知道她是乡野农妇，乡野农妇本来就这么说话嘛，很正常。
果然，胡月姬的目光朝嫔妃和命妇们群中看了一眼，没人替她说话，连她亲妈都没敢开口。
王宝簪又道：“还是贵妃和淑妃好，你们身份尊贵，本就该坐着的，倒站起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夫人们。”
她一面说，一面娴熟地跟那些老夫人们唠嗑，“不是我自吹自擂啊，我这两个妹妹实在好，一点都不拿大。要是后宫的妹妹们都这么心善又大方，我的福气可就大咯。”
顾明柔和张斐斐年轻，听见她这么直白的夸赞脸都红了。
被内涵到的武贞儿和胡月姬有些难堪。
胡月姬只听到武贞儿的声音从她脑袋顶传来，“呵，她以为这样就能安抚那些命妇了？别看她们只是臣子家的女眷，其实个个骄傲得很，才不会被三言两语打发。”
然而她很快就被打脸了。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王宝簪天然地有一种魅力，很讨中老年妇女的喜欢，聊了没多会儿，气氛就从刚开始的凝重变得热烈。
王宝簪也趁机认识了许多人，“霍老夫人您八十了？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你要是有八十，我把这茶杯生吞了！”
“芳龄”八十一的霍阁老夫人笑出满脸褶子，像一朵八月十五盛开的菊花。
“哎呀这就是齐夫人啊？都说您家一门五翰林，开了春皇上要加恩科了，您家岂不是要一门六翰林了？”
眼下最担心自己儿子春闱能不能中的齐翰林夫人，得到王宝簪的金口玉言高兴得直谢恩。
众命妇一面坐着喝茶吃点心，一面和王宝簪谈笑风生，都很高兴。
看来皇后是农妇也有好处，亲民不拿大，对她们这些臣子的家眷热情又大方，就像一家子亲戚似的。
这番操作，看得后宫众嫔妃惊讶不已。
别说顾明柔这些年纪小的，根本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夫人聊不来，就算武贞儿这样的年纪也阅历，也不敢说能做到和王宝簪一样。
难道那些诰命夫人就喜欢出身低贱的皇后，衬得自己尊贵几分？
想来定是如此。
临走的时候，王宝簪笑眯眯道：“今日和各位夫人聊得真投契，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们的。年前我让内务府又制的新的宫花，这回是用蝉翼纱堆纱做成的，最适合春天戴着去赏花了。”
说罢回头看了一眼，轻云立刻会意地点点头，去把那些宫花取来。
众命妇见那新制的宫花十分精致好看，又纷纷夸赞了一番王宝簪心思巧妙，捧着宫花像得了金元宝一样欢欢喜喜地出宫了。
她们走了之后，只剩一众嫔妃留下。
王宝簪道：“那些宫花本来要送给你们的，今日让命妇们久等了不好意思，所以先送了她们。你们的，改日我让人做好给你们送过去。”
众嫔妃都应了，唯有胡月姬撇撇嘴道：“成日戴这些不值钱的首饰，皇上哪里会多看咱们一眼？”
顾明柔立刻反驳她，“为了奉行节俭，后宫众人戴的都是这些首饰，皇上都能看旁人却不看你，你也不想想别的原因？”
要不是她之前狐媚子似的上赶着去乾宁宫纠缠了两回，皇上怎么会从不去她那？
武贞儿一听这话，忽然有了主意。
她轻声嗤笑，看向顾明柔，“皇上自然是常去贵妃那里的，贵妃站着说话不腰疼。可你也不想想，皇上从来都是白日去你那里，几时留过夜？”
她的目光慢慢转向王宝簪，挑衅似的道：“可昨夜，皇上可是在大坤宫过了夜呢，咱们这些姐妹哪里比得上皇后娘娘的恩宠？”
众嫔妃听见这话都有些诧异，纷纷看向王宝簪。
王宝簪眉头一皱。
皇帝在大坤宫留宿的事，怎么众嫔妃都不知道，只有武贞儿一个知道了？
眼看嫔妃们的神色有些异样，王宝簪登时白了武贞儿一眼，“昨晚皇上喝多了，守完岁大约懒得动就没走，胡乱睡了一夜。你阴阳怪气的啥意思啊，意思我使了什么手段争宠呗？”
她说得这么直白，武贞儿反倒愣了愣。
王宝簪道：“皇上睡不睡大坤宫，我都是皇后。当初皇上封我做皇后，就是冲着我给他爹妈守了三年孝的，我用得着争宠吗？真是笑话。”
众嫔妃听了这话都觉得有道理。
皇后是正妻，确实用不着争宠，何况她说得这么坦荡不像假话。
顾明柔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朝武贞儿道：“贞妃是因为皇上总不去所以心里难受吧？也是，皇上头一次去长乐宫就是处理你的宫女乱说话的事，自然心里不舒服，不愿意再去你那了。”
王宝簪这会儿顾不上武贞儿，借着到吃午饭的时辰了让大家都散了。
人一走，她立刻把轻云和香云叫进了内室。
两人看起来还沉浸在皇上留宿一夜的欢喜中，高高兴兴的，王宝簪打量了两人一番，微微摇头。
这两个宫女一开始就跟着她，刚开始满宫里都看不起她是个农妇的时候，她们俩对她也不殷勤，但基本的礼数都有，该干的活也都干。
现在眼看她坐稳了皇后的位置，她们俩作为她身边的老人自然也有体面，不会背后出卖她。
轻云见她光摇头不说话，疑惑道：“皇后娘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王宝簪道：“今日贞妃来的时候，跟咱们宫里的谁说话了么？为何众嫔妃都不知道皇上留宿的事，只有她知道？”
轻云和香云一听，立刻变了脸色。
这是大坤宫出了叛徒的事，可大可小，两人不敢疏忽。
“没人和贞妃说话啊。”
香云疑惑道：“贞妃是和胡嫔一起来的，是我亲自迎她们进殿就坐的，我只说皇后娘娘不在，请她们稍侯。后来殿中都是嫔妃们在聊天，没有宫人跟她说话。”
王宝簪心中一凛。
这样说来，不是大坤宫的宫人不小心说漏了嘴，而是在武贞儿来之前，就有人特意去禀告她了。
会是谁呢？
她看向轻云和香云，“那几个新来的宫女太监，有没有谁平日看着可疑的？”
“可疑的？还真有！”